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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未路之十一——辗转游击

作者:燕怛


成汉忠一行人隐蔽行军,穿越茂盛的莽莽森林,攀越崇山峻岭,越靠近大洪山,越是发现这里与根据地时期截然不同,还乡团、保安团肆虐横行,耀武扬威,挨家挨户搜查我军伤病员、失散人员和地方干部,逐山逐沟地进行“清剿”,许多村庄被焚烧,夷为平地,山林被烧荒,只留下疮痍满目,黑碳青烟,青山不在,流水有毒,人迹罕见,成了野兽出没有天堂,大路小道都设有关卡,严密检查来往行人,核对身份,就连上山打柴的樵夫也得凭路条,部队想不动声色通过几乎不可能。

从战场上冲下来,大家几乎全部光着膀子,军装在销烟战火中烧得差不多,只有一块破条布系在腰间遮羞,别说是军队,就连叫花子都不如,成汉忠胳膊还有枪伤,不过他的伤很快地愈合。战士们有时几天吃不上一顿饭,全靠野果、葛根充饥;睡也不踏实,除了成把的蚊虫叮咬外,还要随时防备敌人搜山,时间一长,有些战士就受不了,悲观情绪笼罩在心头,唉声叹气,发起牢骚:“完了完了,队伍垮了,革命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如其像野人般在山里乱窜,不如回家种田,过安稳日子。”

其实成汉忠心里的失望不比他们差多少,要他在这个时候来做思想政治工作,稳定军心,真有些勉为其难,指导员活着的时候经常召开党员会议,抓住骨干力量,三言两语就能调动大伙的情绪,那时他只管军事打仗,什么事也不操心,过得极为痛快,现在真让他头疼,部队要吃饭穿衣,还在打仗,在严酷的环境里生存,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他想学学指导员的办法,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请大家聚集在一块,严肃地说:“同志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不是流寇,更不是一打就垮的土匪,我们3营就剩下这二十多人,都是3营的精英,是革命的火种,千万不要泄劲,主力渡过襄河,肯定还会打回来,只要我们坚持,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有人一呶嘴,说:“这种时候,还唱什么高调,9连长,你说,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成汉忠一字一顿地说:“很简单,涓涓细水汇入长江,寻找主力,尽快归队。现在是党员的请举手。”

说着他率先举手,有三名战士举起了手,分别是8连的陈浩然、李先平,9连的黄涛。成汉忠宣布道:“我们四人组成临时党支部,我管行军打仗,小黄负责寻找地方党组织,尽快与地方党联得联系,小陈、小李,负责做好同志们的思想稳定工作,你们就是我的政委。我们共产党员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保持乐观向上的情绪,坚信革命必定会取得胜利,不能对革命有丝毫的动摇。”

会后小黄化装外出,小陈前来报告,到处找不到两名发牢骚战士,寻遍宿营也不见踪影,估计开了小差。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人开始咒骂,是革命队伍的叛徒,成汉忠警觉起来,一面劝说同志们:革命意志不坚定者可以走开,如同大浪淘沙,是金子才能坚持到最后,一面果断决定部队马上转移。

部队转移没走多久,就见到大批保安团吆喝着涌上山来,直扑宿营的山洞,大家先以为那两个战士叛变,后来听老乡说:乡公所抓住了两名游击队逃兵,残忍地割下头颅,悬挂在树上。成汉忠勃然大怒,决心为烈士报仇,刹一刹保安团、乡公所的嚣张气焰,灭掉敌人的威风,同时搞点衣物粮食、弹药,别把部队搞得像原始人似,赤身裸体在山森里奔跑,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正规军队,保持良好的军容风纪,是人民军队的形象。

等到晚上,率队伍绕过敌人的岗哨,摸下山来,神不知鬼不觉钻进乡公所,乡保安队白天配合保安团搜山,累得够呛,晚上热水烫脚后,呼呼大睡,成汉忠敏捷地跳进乡公所,出手擒住哨兵的脖子,稍一用力,那家伙就断了气。他打开大门,同志们鱼贯而入,钻进厢房,将十几个光条条躺在床上做梦的家伙逮个正着,用匕首剌死乡长和杀害两名同志的保安队刽子手,缴获了一批衣物粮食和弹药,将两名同志的头颅取下来深埋,迅速撤离,整个行动不废一枪一弹,干净漂亮。

这一仗震惊了敌人,保安团派出一个整营的兵力进山围剿,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来对付这支小游击队:实行“棋盘战、”“穿梭战、”“分进合击、”“反复扫荡”等战术,发现炊烟或痕迹,就穷追不舍。把乡民集中监视居住,移民并村,“五家连坐,”强化保甲制度,建立盘查哨、传递哨,构筑情报网,到处设卡立关,封锁交通,企图将这支小队伍困死、饿死在山里。尽管这样,也没能把成汉忠等人困住,倒让他们更加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特别是成汉忠一手好枪法,百发百中,一身好功夫,让老百姓传成天兵天将一般,让还乡团、保安团闻风丧胆,无可奈何,只能加紧护院守舍。

但成忠汉审时度势,小黄寻找地方党组织也告失败,据说这里的党组织遭到破坏,没有地方党组织的配合支持,部队无法立足,继续呆在这里毫无出路,本来部队就是路过此地,没有想到长期在此游击,这里也不适合建立革命根据地,如此险恶困难的境地,还是按原计划向大洪山方向挺进,寻找主力部队。

天气渐渐地变得寒冷,一片萧瑟,寒气逼人,野菜、果子也不太容易找到,无粮可吃,战士们仍然是单身赤脚,腿肿脚烂,整天都在森林里穿奔,攀登高山峻岭,又无处休息,极度疲劳,营养无法保证,许多战士病倒了,冻坏了手脚,先后有十来人与队伍非战斗减员开始增加,包括小陈、黄涛在内都病倒了,高烧不退。

为了不拖累队伍,黄涛等人坚决要求伤病员跟随他另往北行,分散到老百姓家中养病,将来再找部队。成汉忠率八名同志继续寻找部队,没有了病员的拖累,能够星夜兼程,可绵绵山峦,起伏逶迤,尽是白色恐怖,这几个人犹如滴水入江,随波逐流。保安团以十倍的疯狂,百倍的报复封山搜索,发现陌生人必定抓起来,不问青红皂白杀了再说,每天都有人头掉地。成汉忠等人为了免避无谓的牺牲,只能白天隐蔽,晚上赶路,速度十分有限,期间还与保安团发生几次冲突。

那天早晨,成汉忠、李先平率三名同志下山“采点”归来,在山口与保安团一个小队“遭遇,”该小队一触即溃,据险固守待援,成汉忠不愿在此陪敌人耗时间,且战且退,可保安团顽强地跟击,让人烦不胜烦,成汉忠决心干掉这个小队,吩咐李先平等人先行赶回宿营地,准备转移,自己留下来断后,给这十几个“黑狗子”点厉害尝尝,李先平有些担心:“连长,他们人多呀,要不要我带两个人迂回到他们后面,捅他一下?”

“不用,你们往东南方面,在前面20里地等我就行。”成汉忠选择一个山石突出处,架起步枪,校对准星,稍作瞄准,一个点射,子弹穿进了小队长的脑门,应声而倒,众保安队员大声惊呼,一轰而散。

“想逃?”成汉忠一声冷笑,抬手又是一枪,跑得最快的一个家伙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就这样,成汉忠把敌人当活耙子打,五发子弹,无不虚发,倒下了五个家伙,剩下的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成汉忠冷冷一笑,捡回了长短五枝枪,200余发子弹,撵上队伍。

天气越来越冷,进入12月,天气骤变,下了一场大雪,山峦披白,银装素裹,成汉忠等八人活动区域人烟稀少,地瘠民穷,部队长期以野菜、野果充饥,无油无盐,雪水解渴,晚上卧冰枕雪,露宿在荒山野林,八个人当中,有四名同志因冻成疾,不治身亡,人是越来越少,而主力部队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成汉忠一筹莫展,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成汉忠和一名同志“顺手”俘虏了一名国军通信兵。据俘虏交待,我15旅己进入陕南,荆当军分区司令李又林率江汉军区部队从钟祥转斗湾渡口,抢渡襄河,重返桐柏山和大洪山地区打游击,武汉方面极为恐惊,派出整编66师199旅抵达钟祥、整编72师15旅开进大洪山,14个保安团封锁所有的路(渡)口展开“围剿。”

成汉忠获此消息,高兴得蹦了起来,快半年了,终于得到了主力部队的消息,如同失去了妈的孩子,突然听到妈妈的呼唤,再也等不下去,吩咐大家:“同志,我们就要找到家了!快把保安团的衣裳拿出来换上,我们往北,目标桐柏山,找李司令去!”

没想到乐极生悲,一名同志在整装擦枪时,因为高兴,走火放枪,惊动了搜山的保安团,发现只有四个共军, 狞叫着要抓活的,围上山来。

成汉忠见此情景,责无旁贷地留下来掩护,小李不肯,大声说:“连长,你是我们的主心骨,队伍由你带走,我留下来跟敌人拼了!”

成汉忠嘻嘻一笑,不慌不忙地说:“小时候,我娘请归元寺的和尚给我算了命,说我最少能活七十五岁,你放心,我死不了。再说,我枪法准,一枪一个,你能跟我比吧。”见小李还要磨蹭,唬脸吼道:“我是连长,服从命令听指挥,撤!”

跟上次打保安小队一样,成汉忠据险射击,决不浪费子弹,保证一发一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保安团一下子付出四条命,再也不敢往前,但成汉忠一时也无法脱身,对峙到晚上,他又冷又饿,再也不想与保安团玩下去,何况耽误下去无法追上小李他们,打算先往西,然后折北,远远地看着保安团阵地生了一团篝火,保安团大部分队员都在烤火,计上心头,取下军帽,用一根树枝撑着,悄悄地往后退去,出了保安团视线后,撒腿就跑。

其实敌人也不愚蠢,早就知道成汉忠会逃窜,己经布下重兵。果然,成汉忠没走三里地,就看到前面有灯笼晃动,还有临时筑建的工事,显然不能硬闯,只得折返,改往东南方向而去,而这个方向,离桐柏山根据地南辕北辙。黑灯瞎火,大雪封山,成汉忠无法判断方向,能逃出性命就算侥幸,一气跑了几十里地。

这条路通向孝感、黄陂,哪里的共军早就“肃清”为模范治安区,故而设防兵力不多,成汉忠一路上还真没有见到保安团,身上穿的保安团军装让他免除了不少的麻烦,还乡团见了他无不点头哈腰,客气恭维。但也带来了不便,遇到赶夜的老乡,想打听一下路,人家一见他这套军装,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也不知赶了多少路,反正总是避开城镇集村,尽拣没人的小道走,不知不觉,天己大亮,成汉忠发现眼前的山越来越矮,路越来越平坦,村落也越来越密集,路边的农作物由旱田变成了水田,他判断可能走出了山区,来到了江汉平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他的一双鞋子全磨破了,急需找双鞋子换上,想进村子买双鞋,刚走到村口,老远一条土狗就冲他狂吠,叫得他心烦气燥,操起手里的家伙就打,一旁有人道:“老总,行行好,这条狗与我相依为命,您是大人大量,怎么跟畜牲一般见识。”

这话棉里藏针,十分不屑,成汉忠不由得抬起头来,是一名上了年龄的老妇人,柱着一根拐杖,冷冷地看着他。她穿得破烂,伫立在村头寒风中,一看就是穷人,成汉忠忙收起枪,露出笑脸:“太婆,您好,我是路过的客人,想讨碗水喝。”

“往前二里地,就是村公所,你去哪里,自然有人接待。”老妇人冷冷地说道,转身要走。

“太婆,我走不动了,求求您,让我喝口水。”成汉忠伸出脚给老妇人看,鞋底早就没了,赤脚踏在雪地上,说:“您看,天这么冷,我光着脚丫,我可不想打扰村公所哪些人。”

老妇人上下打量他,往一个土坡走去,成汉忠赶紧跟上,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老妇人告诉他,这是孝感县徐家村。老妇人家在土坡的上的孤房,坡下有一棵老槐树,房前有一堆稻草,房子破得不成样子,推开尽是破洞的门,就是一个灶,成汉忠抓起灶上的勺,揭开缸盖,里面的水不多,他勺起来喝了一碗,大口大口地喘气,再环视四周,茅草搭的房子,四处透风,冷风浸透进来,室内室外几乎没有区别,惟一可以吃的东西就是灶台上面挂的一串红辣椒,成汉忠为了抗寒,揪了两个丢进嘴里嚼,辣出一身汗来,瞅见墙角一对水桶,担起来就出门,老妇人疑惑地望着他,吃惊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缸里没水了,我挑满了就走。”成汉忠一阵风似地出了门,不一会就挑满了水,放下桶又打扫房子,动手修补漏洞,把门窗修理好。整整一个上午,忙得满头大汗,把那身穿在外面的保安团军装脱掉,露出破得不成样式的解放军军装,老妇人一见,眼里闪出光芒,关切地问:“孩子,你,你是不是李先念的兵?”

“是啊。”成汉忠说:“我迷了路,太婆,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尽管说。”

“别干了,快歇着。”老妇人一把拉过他,强行按在板凳上坐下,说:“哪也不许去,在家等我。”

成汉忠奇怪,一直冷若冰霜的老人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他为防万一,将驳壳枪顶上火,闪到里屋的门坎边。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老妇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进来:“孩子呀,太婆我孤身一人,家里断了粮,这是我找邻居家讨要的,快趁热吃吧。”

“哎!谢谢您,老人家。”成汉忠干了一上午的活,实是饿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看到老妇人,自然想到娘,不由得眼睛湿了,也不再推辞,抓起来就吃,然后问:“对啦,太婆,这里离桐柏山有多远?”

老妇人望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往北的道路全部封锁了,你过不去,我们这离汉口也只有百十里地。”

成汉忠一听傻眼了:跑了一个晚上,怎么离汉口近了?

老妇人见他一脸的失望,安慰他说:“别急,就在我家住几天,这里原来也是新四军的地盘,我儿子就是你们队伍上的人,有人要是来查户口,就说是我儿子。”

“不行呀。保安团滥杀无辜,我不能连累您老人家。再说我必须尽快归队。”

老妇人望了眼窗外,说:“你看,外面大雪封山,你想走也走不成,不说黑狗子凭脚印找人,就是那几十道封锁关卡你也过不去呀。”

“有这套狗皮,我能蒙混过关。”成汉忠一指保安团军服,老妇人说:“这套狗皮只能吓唬老百姓,孩子,你真要上桐柏山,我不拦你,你也只能绕道汉口,从东往安微去,再从光山、信阳到桐柏山。”

成汉忠问:“您老人家怎么这么熟悉?”

老妇人露出慈祥的笑容说:“我们中心县委撤往一个叫皖、皖、皖西的地方时,好象就是这个地方,就在我家住过,他们商量时我听着哩,就是按这条道走的,听说哪里有我们的队伍,是穷人的天下。”

“太好了!”成汉忠穿好衣服,背上长枪,就想出门,老妇人抓住他的手说:“你先给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走,我给你连夜做一双布鞋。再说,枪是不能带去汉口的。”

在老妇人的强留下,成汉忠住了下来,他确实是又累又困,美美地睡了一觉,这是自打部队突围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深沉,从中午睡起,一直到次日,直到一股浓浓的肉香熏醒了他,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老妇人端着一大端热气腾腾的狗肉,笑眯眯地望着他,成汉忠心里一顿,哪来的肉?旋即明白,感动得双手接过盆子,放在床边桌上,拉过老妇人的手说:“老人家,您,您对我太好了……”

老妇人爽朗地笑了:“你们为穷人打天下,我舍一条狗算什么,我只当是儿子回来吃了,快趁热吃吧,”

成汉忠忙问老妇人姓氏,将来革命胜利了,一定来探望老人,老人告诉他,姓徐,要他把长短枪用油布包起来,埋到屋后的土坡下面,换了一套老妇人儿子的衣裳,拿出刚做好的一双布鞋,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送成汉忠上路。

成汉忠走到大路,发现相送的有男女老少十几口人,不由得心潮起伏,激动不己:老区的群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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