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呼唤——（第一部）

作者：葛风

第二十四回

行医人缺条件无能为力
求治者有奇招解囊相助

　　彭泽县医院门诊部的前厅里整齐地站着许多医生护士，他们正在进行例行的“早请示晚汇报”。在毛主席的半身石膏像前，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白大褂，佩戴着毛主席像章，挥舞着“红宝书”，唱歌跳舞——唱毛主席语录歌，跳“忠字舞”。这场面很是壮观。只不过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们舞步的节奏有些快。

　　芦生一行人识相地站在一旁，待那仪式一结束，赤脚医生就急忙拿出一张有红头文字的介绍信，伸到一位象是门诊负责人面前。那介绍信是这样写的：“兹介绍我公社因公受伤的贫下中农、群众专政队队长余洪水同志前来贵院急诊。万望大力支持为盼！”

　　那人二话没说，就指定几个人急忙向急诊室奔去！

　　一看红头介绍信这么吃香，邱鹏说了声“我也去开个介绍信来！”就跑走了。

　　询问、检查、化验、注射、输液，一阵紧张的忙碌，医生们还是没能松口气——医院里没有冷敷的冰块！病人头部浮肿太厉害，热得发烫，如果拖延下去，整个面部肌肉将会坏死，预后不堪设想！

　　一直在门外的芦生芦花和赤脚医生得知此消息，也急得团团转。那赤脚医生搓手跺脚“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忽然，芦生说了声：“我出去看看！”就向医院大门跑去。芦花急忙紧跟在后面。

　　“哥，你等等我，你跑那么快做么事？”

　　“我想帮帮余洪水。”

　　“哎！你自己的事还没有着落，还要帮别人，怎么帮？何况那余大头又不是那么得人疼的人。”芦花大惑不解，哥哥要帮余洪水，怎么还往外跑呢？。

　　“我记得在在这里念高中时，有同学从街上买棒冰回来吃……”芦生拉着芦花的手，往闹市区跑。

　　“你疯啦？什么时候，还要买棒冰吃？谁要吃棒冰啦？”

　　“不是吃，是买给余洪水敷。”

　　“哦，你是说，把棒冰当冰块冷敷？”

　　“对，我们快去找！”

　　兄妹俩跑得气喘嘘嘘，在拉着一块大布蓬的小店前停住了。布蓬下吊着的白炽灯下，一块白纸红字的小广告牌上写着：奶油棒冰、香蕉棒冰、豆沙棒冰……

　　象发现了宝藏，芦生迫不及待地问：“请问，有棒冰吗？”

　　一位系着白围裙的打婶从门里出来，忙不迭地说：“有有有，还有奶油的，一毛钱一根。”

　　“没有五分的？”芦生问。

　　“贵了点。”芦花说。

　　“嗨，马上秋凉了，有得卖就不错了！”大婶懒洋洋斜靠在冰柜旁，“嫌贵不想买也不要紧。”

　　“买买，有多少根？”

　　“你要多少根？”打婶立即挺直身子，忙不迭地打开冰柜，“我看看有多少？”她把头伸进去，一只手在里面扒拉着。“哦，还有四十多根吧。”

　　“好，我全要了。”芦生毫不犹豫地说，手就在裤子口袋里掏。

　　一个旧花手帕掏出来了，芦花知道那里面是妈妈给芦生看病用的钱。

　　“哥，你疯了，那是你看病用的！”芦花一把夺过来，用手攥得紧紧的。

　　“芦花，你听哥哥的，现在，余洪水比我危险，比我急。我这伤早一点晚一点不要紧。”芦生伸手向芦花讨要。

　　“我不！”芦花一晃肩膀，把手帕包藏在身后，双手攥得更紧了！

　　“呃呃，你们到底要不要，我可马上要关门啦！”那大婶假装转身要走。

　　“要要！大婶，你莫着急。”芦生说着，转身一把抱住芦花，“好妹妹，你听我的——哎哟，我的手……”大概是伤疼，芦生不觉大叫一声。

　　“哥，你怎么啦？”芦花赶忙扶住芦生，着急地问。

　　很不情愿，芦花把钱递给了哥哥。兄妹俩把手帕打开，里面尽是一毛以上的纸币，刚好十块整。

　　“我就卖四十根吧。”芦生把两块钱递给大婶说，“你拿一个东西装一下。”

　　“怎么？拿什么装？这奶油的是很容易化的！除非你拿回去立马就分给人吃掉！”

　　“不是吃，是做冷敷用，说不定要用一两天。”

　　“笑话，那不都化成水啦！”

　　“那可怎么办哪？！”芦生急得直皱眉。

　　“办法是有，我有卖棒冰的背箱，能保二十三个小时。可是……”那大婶欲言又止。

　　“大婶，你帮帮忙行行好，借我用一两天吧！我的一个兄弟在医院病得快不行了！”芦生恨不得要向那大婶磕头下跪。

　　“这样吧，那背箱是从棒冰厂租来给我儿子放暑假卖棒冰的，租金十块钱。你押十块钱拿去，用完还给我，我如数退钱给你！”

　　“可是，我们现在只有六块钱了。大婶，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还给您！”

　　好说歹说，那大婶总算同意用六块钱押背箱。兄妹俩嘴里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手忙脚乱把棒冰装好，就飞也似的向医院跑去。

　　接过芦生卖来的棒冰，医生们大喜过望，立即洗掉余洪水头上的草药，把棒冰捶碎，装进冷敷袋里，敷在余洪水肿胀的头上，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让赤脚医生把棒冰箱背上，送余洪水去病房，并吩咐要不停地给他冷敷。

　　大家准备下班了，那门诊负责人一边洗手，一边用感激的眼光看了看兄妹俩，“真感谢你们俩，那么多棒冰够用了。呃，你们怎么不去病房？”

　　“哦，医生，我们也是来看病的！我哥哥胳膊摔伤已两天了，请你们也给我们看看！”芦花上前一步说。

　　“哦，这么说你们不是刚才那病人的亲戚？”

　　听了芦花前后的介绍，不知是被这兄妹俩感动，还是他们牢记了毛主席的“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救死扶伤”的教导，那门诊负责人立即给芦生检查，并开单子，让芦生去拍片拿药。

　　可是，两人已身无分文。“哥，我们该怎么办呀？”芦花急得直掉眼泪。

　　“莫急，等明天把棒冰箱退了，我们就有钱了！”芦生笑着拉着芦花的手在门诊部的走廊里坐下。兄妹俩就依偎在一起，准备就这样过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