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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的呼唤——(第二部)

作者:葛风


【第二十三回】

送珍品 表意愿一片真心

泡温泉 搞热敷万般柔情

  宣传队的车队没有进南京市,而是开往郊区汤山的‘老三团’营房,这里就是汇演期间宣传队的临时住所。白天在这里排练,晚上坐车进城,在炮兵礼堂参加汇演。

  军区炮兵这次汇演的剧目是三个师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以及直属团的一台小节目。

  这天晚上,轮到芦生他们宣传队演出了。齐海燕老早就来到后台,好不容易在化了妆的人堆里找到芦生,就大笑起来:“哎哟!油头粉面,不识庐山真面目了!哎,江芦生,明天就这样跟我回家,让爸爸妈妈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样?咯咯咯!”

  芦生一边咳嗽,一边说:“汇演时间安排紧得很,哪有时间再去你家?”

  “汇演结束你们不是放一天假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啦?你为什么咳嗽,是不是感冒了?我看看!”海燕伸手就去摸芦生的额头。

  “不要紧,可能是坐车风大……”芦生挡住海燕的手说。

  “哎呀!你是不是冻了?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把大衣给我盖?”马冬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冒冒失失傻呵呵地说。

  “怎么?你把大衣给她?她自己没有大衣吗?她是你什么人?你宁可自己感冒,也要做好人好事是吧?”这海燕像连珠炮一样问芦生。

  “唉,你不知道,她身子单薄……”芦生有苦难言。

  “身子单薄就坐驾驶室去嘛!为什么要连累人!”

  “呃呃呃,怎么说话的呢?我什么时候连累他啦?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小病小灾的?没见过这样,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卫护得这么丑……”这马冬妮心直口快,嘴里没有来复线,说话走火。

  “怎么啦?他、他是我哥哥,我怎么、怎么丑啦?”海燕被说得满脸通红。

  “海燕!她是新兵,还是个小孩!你不要……”芦生把海燕往一边拉。

  这边,江丽娜也过来,把马冬妮拽到一边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叫你到了南京离他远一点,你偏偏不听!”

  “我就看不惯她那个盛气凌人的样子!”

  “小妮子,你还小,不懂。”江丽娜说。

  晚上演出时,海燕看完‘交通员’上场就到台后去。她发现芦生在台上的表情痛苦,‘对暗号’时,一直用手撑着腰。

  “你的腰是不是疼?”她在芦生背后问。

  “不要紧,等汇演完我去好好看看病。我的腰彩排时摔了一下。”芦生轻轻对海燕说。

  “你这个人真马虎,感冒倒无所谓。那腰不及时治,会有后遗症,成老毛病的!明天我叫妈妈弄车,送你到你们驻地附近的‘八三’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腰,顺带把感冒治好。”海燕武断地说。

  “你不要兴师动众好不好?”芦生一边拉琴,一边抽空回答。

  后面的戏海燕根本没有看就回去了。

  小吉普缓缓开进军营,一声喇叭响后,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齐海燕和她妈妈姚兰。宣传队的男兵和女兵从宿舍里迎了出来。海燕见人群里没有她要找的人,眼睛四处寻视,见余洪水正在一个水池旁边洗衣服,就轻快地径直朝他走去。

  “‘鸠山’!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啦?”她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硬纸板盒朝余洪水扬了扬说。

  那余洪水连忙把一件裤头藏在其它衣服底下,摔掉手里的水说:“我猜不着,你去找江芦生猜吧!”

  海燕把那盒子打开一半,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块手表!“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吧!全部是清一色‘钟山’牌的!看看你们宣传队哪些人需要?我可不是为你一个人走后门哦!”

  余洪水吓得舌头伸出老长。一转身,屁颠屁颠朝宿舍门口那群人跑去。他大声喊叫着说:“同志们!特大喜讯——手表厂为我们送货上门来啦!快来买呀!‘钟山牌’的,机会难的啊!”

  同志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哟,这么多呀!”“真好看。”“肯定是开后门搞来的。”“不知道多少钱一块?”“给家里买一块吧。”……

  “姑娘小伙子们!听说你们想买这种表,我家海燕就找熟人,从手表厂带来了一打,你们根据自身条件,想买就买吧。每块出厂价二十八元。”姚兰走上前,和蔼地说。

  十二块表很快就被抢光了。那余洪水把表戴在手上,乐滋滋的地对海燕说:“等武装整齐了,好好照一张相回家!”

  “还差什么才算武装整齐?”海燕问。

  “皮鞋呀!等宣传队放假,我到南京市新街口去买一双皮鞋,擦得光亮点,照一张彩色的,寄回家,让我妈妈好好乐一乐!”

  “看你——烧得不轻!”海燕又朝余洪水撇嘴。

  “呃——,齐海燕,你没有给江芦生留一块手表?他去找卫生员去了,就要回来了吧?”余洪水说。

  “妈妈,我们立即把他送去‘八三’医院,让他好好检查检查!”海燕说。

  “哦!你们要去‘八三’医院?我也想,想、去看看病,能带我去吗?”余洪水有些胆怯地说。

  “哈!你有什么病?膘肥体壮的!”海燕笑着说。

  “去吧,余洪水,你真应该去好好看看你那个老毛病啦!正好我们一块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芦生回来了,他极力怂恿余洪水。

  芦生和余洪水就去宣传队临时办公室,向张副科长请过假,上了小吉普。

  “你们俩坐后面,我坐在妈妈那这里。”只见齐海燕就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姚兰怀里,一副娇憨的样子。

  “你看你!也不怕人笑话!”姚兰一边说,一边把海燕搂得紧紧的。

  海燕就时不时用眼睛瞥了后面的芦生一下,意思是说:你看,妈妈这么喜欢我,你还有什么顾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忽然,她从怀里掏出一款样式精美的黑堂子手表,递给芦生说:“来,送给你的!这是我爸我妈的一片心意,谁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芦生正在犹豫不决,不想被于洪水一把抢了过去,嬉皮笑脸地说:“嘿!齐海燕,你三只眼睛视人,以为我买不起这样的吧?”

  “一样的牌子,也是‘钟山’的。只是颜色不同。呃,你快给芦生。”

  “芦生,你就收下吧。这是我和海燕爸爸的一片心意。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姚兰说。

  “来来,芦生,快戴上。不要辜负了首长和你妹妹的一片心意。”那余洪水就拉过芦生手,替他戴上了手表。

  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八三’医院。姚兰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她带领几个人径直朝‘医办室’走去。

  刚进门,医生们纷纷起身向她敬礼:“哦!姚副院长,您怎么来啦?”原来,姚兰是从这个医院调去南京军区总医院的,她曾经是这里的副院长。

  “我带这两个孩子来检查检查,看看他们病情怎么样?”

  “好好好,您先坐着休息,我们給他们好好看看。”姚兰说。

  医生们就开始仔细询问芦生和余洪水的病情来。

  听诊,触摸,检查,化验,拍片,两位医生向姚兰回报——余洪水吃些补肾的药,注意休息,没有大问题。而芦生除了要治感冒药,还因为脊椎底部时好时疼,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要回去请假。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演出任务呢?”芦生愁眉苦脸地说。

  “我们已经演完了,后面全部是看人家的。趁此机会,你就留下好好看看吧。”余洪水说。

  “不管有没有演出任务,你这腰上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先去给你请假吧。海燕,你先安排芦生住好院,我晚上来接你。”姚兰说着,就带上余洪水,上车走了。

  海燕以‘妹妹’的名义签字,领来床上用品,与护士铺好芦生的床位,医生就来了。他开单子让芦生继续作进一步检查,忙乎了一两个小时,又开了不少药。那海燕在各个科室跑进跑出,又跟护士把芦生的床换成硬板床,让芦生躺下,才稍微松了口气。一会儿,那位医生又拿出听诊器,撩开芦生的上衣又仔细听起来。临走时,吩咐护士和海燕:“他感冒不要紧,过两天会好。但是,腰椎底部疼痛尚不知道是否完全是受伤引起。所以工作中注意劳逸结合,姿势正确,避免超负荷搬运东西,宜选用硬板床,保持脊柱生理弯曲,避寒保暖,戒烟控酒,平时应加强腰背肌锻炼,加强腰椎稳定性。”

  “他能不能继续做‘抢背’?”海燕问。

  “什么?抢什么?!”医生大惑不解。

  “就是,就是翻筋斗!”海燕一边笑,一边用手比划着。

  “又不是猴子玩把戏,翻什么筋斗?真是!”

  “他是演员,出场时要翻一个大筋斗的。”海燕笑得很甜蜜。

  “哦!那怎么行,不行不行!再不能翻筋斗啦!”医生说,“如果是这样,很有可能是受伤了,治疗期间,最好经常热敷疼痛部位。”

  一听此话,海燕立即出去,一会儿,就弄来热水毛巾,让芦生伏在床上,一次次敷起来。旁边,那护士用羡慕的眼光看了看这一对,抿嘴笑着出去了。海燕敷着敷着,忽然取下帽子,把脸紧紧贴在芦生背上,仔细听起来。芦生感觉异常,就要翻身起来,被海燕紧紧抱住:“不要动,让我仔细听听!这比那听诊器听得清楚多啦!”她忽闪着晶莹的大眼珠,用脸在芦生背上摩挲着,深情地说:“芦生哥,我们要是经常这样在一起多好啊!”

  傍晚,海燕妈送来了芦生的生活用品,安慰说:“我已经向你们宣传队和甘主任请假了。这几天也没有演出任务,你放心检查治病。从长打算,你那个‘交通员’,他们也已经用人顶替了。”

  芦生说;“谢谢您关心!我、我不知道怎样……”他欲言又止。

  姚兰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不要再‘您您’的啦!暂时就叫阿姨吧!”姚兰坐在芦生床边,笑眯眯看着芦生,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下。

  “妈妈,芦生哥的腰天天要热敷,你能不能帮我请几天假,我早出晚归,好好护理他几天。”海燕说。

  “这个嘛——”

  “妈妈,您就为了我卖回老面子吧!啊?”海燕又拿出了她的拿手好戏——撒娇,拽着姚兰的胳膊,使劲摇。

  “回家再说吧。”母女俩就起身要离开病房。

  “明天见!”在门前,海燕回过头,甜美地向芦生笑着大声说。

  一连三天,海燕早出晚归,在医院陪伴芦生,为他热敷。并且在医生的指导下,每天陪着他去离医院不远的汤山泡温泉——这汤山温泉可是解放前蒋介石和宋美龄经常光顾的地方。她不厌其烦地为芦生看管衣物,极有耐心地等他出来回医院。

  第四天,芦生再也过意不去了,他把药品收拾一下,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张纸条:‘我已经回去了!’。就偷偷离开病房,匆匆跨出‘八三’医院大门,走在通往‘老三团’的山间公路上。

  一时间,他陡然感到天地广阔,空气新鲜,一种解脱感使他心情舒畅,精神愉快。他从内心感谢海燕,天天的热敷,使他的腰椎底部轻松了许多,加上吃药打针泡温泉,已经没有一点点痛楚的感觉。其实,这点小毛病根本不算什么,在乡下,在家时,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妈妈就把粗盐炒热,用布包着捂在受伤处,然后芦花给捶捶推推,按摩按摩,再用热毛巾敷敷,不几天就没事了。他知道,这次也不例外,一定会自然而然地好起来的。宣传队马上要到下面各个团汇报演出了,接着,又要去炮兵各个部队和驻地巡回演出。对于人手紧缺,一兵多用的宣传队来说,他尽快回归,无疑是一件大好事。想到此,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回到驻地,正赶上宣传队在精排‘红灯记’里的第五场‘痛说革命家史’。芦生轻手轻脚走近乐队一问,才知道今天晚上是这次汇演的聚精演出,剧目是九师‘智取威虎山’的‘打虎上山’,六十六师‘沙家浜的’的‘智斗’,七十五师‘红灯记’的‘痛说革命家史’以及直属团的山东快书‘雷锋的一天’。所以宣传队现在专门排这一场。

  芦生不声不响,赶紧挂上手风琴,按下低音键,加强底音部分,溶入乐队,认真排练。

  晚上,海燕带着她妈妈姚兰也来看演出了。演出前,姚兰走到张副科长座位前,悄悄说:“听说你们明天放假一天,请你和江芦生带上他的老乡到我家做客。我已经和你们甘主任通气了。你们一定要去哦。记住,天山路二十四号。”

  “怎么啦?姚科长,邀请这么多人,有喜事吗?”张副科长笑着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定要去啊!”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