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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阿妈的情怀

作者:1985老山战士(沉默)


离开那血与火的老上战场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那惨烈的战斗场面时时在我梦中萦绕。忘不了啊,那出征时的豪情,临战训练的艰辛;忘不了啊,首次冒着炮火上阵地时颤抖的双腿;忘不了啊,坚守在猫耳洞紧张的330个日日夜夜---那纵横的战壕,飞旋的流弹,震耳的炮声,炮火的红光,硝烟的苦涩,那繁星般的雷阵,蜂窝般的弹坑;忘不了啊,等待出征战友归来的那种焦虑,失去战友的那种悲痛;忘不了啊,那老山的雄伟,八里河东山秀美,还有那风、那雾、那潮湿、那泥泞、那烈日、那甘泉、那蚊虫、那毒蛇;忘不了啊,那回撤路上的欢歌,凯旋门下的荣耀,庆功宴上的畅饮......
然而,最使我难以忘怀的还是边疆阿妈的情怀。
阿妈是少数民族人,居住在离边境线仅几百米一个叫马店的小村寨。她才四十多岁的年龄,或许是岁月的沧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额头上已刻上了深深的皱纹,黝黑的面容也显露出深深的忧伤。听人讲,她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当侵略者的魔爪伸向我边境线时,她遭受了重重的灾难,丈夫死在越军的炮火下,儿子当民工时也牺牲在老山拔点途中,按理讲她也是烈属了,政府也会关怀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直至她出事时依旧住在战区。
我是在1985年11月二上阵地时认识阿妈的。那时我在某部三营部后指担任通信保障任务,驻扎在离马店仅百余米某边防团营房里,说是营房实际上已经被炮火炸得稀巴烂了,我们只是用波纹钢支起一个小工事在里栖住,当然这是题外话了。那时我的任务是负责208高地团指与172高地营指间各种文件、邮件以及一些通信器材传递,任务肯定是艰巨的。当时守在一线的战友有个特点,生活用品有军工保障,只要不是打大仗生活都还是有保障的,唯有缺的是信纸信封,战友们都托我代购代买。阿妈那时依托自己家房子开了一个小卖部,说是小卖部实际上也没什么物品,因为当地的居民基本上都撤离战区了,也没有什么购买力。我给战友带的信纸信封就是在阿妈店里购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阿妈。
有几件事使我难以忘怀。有一个中午接到营前指通知要我赶到172高地执行任务,临行前我到阿妈店里买信纸信封,恰在这时遇到了敌军的炮击,正当我找不到掩体的时,阿妈一手拽住我把我拉到她家的防炮地---屋后山坡反斜面一个用小型波纹钢搭起的“猫耳洞”,三、四十分钟炮击之后我出来时为之一怔,因为我看到阿妈仍旧在她那平房里坚守着,事先我并不知道这是阿妈家唯一的一个防炮工事,阿妈是把生的希望给了我,假如那天这里落下了炮弹,那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那我不要自责一辈子吗?说到这里我不免要解释一下马店这地方为什么经常遭到炮击:马店小村寨山脚下不足50米的地方是一条国道,不足100米的地方是战区唯一的一座桥梁,就是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这个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敌军只要炮击首先就是封锁这座桥梁。历史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这条国道和桥梁是为了抗美援越时修建的,抗美时大量的人员和物资都从这里运往越南的,而此时竟成了对方首选的攻击目标。
11月的一天我在172高地执行任务,因那天炮火太猛烈到下午才撤回马店,在经过船头时看到阿妈喂的一头几百斤重的大肥猪给炮火炸死了,我甚感惋惜,碰到阿妈时她和我讲到:原准备猪养肥了通过地方政府捐给部队,现在希望有落空了。哎呀,原来阿妈是在帮部队呀!这其中可以悟出她不撤到后方的原因了。
在战场你不知道敌人何时攻击你,我们那时大多数都是炮战,说不定就有一发炮弹落在你身边,越军的“空爆”更是防不胜防,就是说在战区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一次在208高地我扛回来一大包邮件,在路上碰见了阿妈,因我未戴钢盔,挨了阿妈一扽好训:“战场多危险,要是因为自己的不慎造成伤害,那多不值得,打完这仗,你要有一个完整的身体见你的爹娘”,不戴钢盔我挨过团朱政委的训,挨过咱营长教导员的训,因为仗打时间长了也“油了”没当那么回事,而这次阿妈是以一位母亲的身份来对我说的,我在意了,并在其后作战中加强了安全防范,终于安全回撤了,这不能说没阿妈的功劳。
12月中旬我因战事需要到172高地营前指执行作战值班任务。到172不到十天的功夫,咱营后指炊事班小秦带来了一个极不好的消息:阿妈因打猪草踩响了越军埋在我们国土上的地雷,整个一条腿炸得看见骨头,被卫生队救护车送到后方医院了。听到这消息我倍感悲伤,为什么命运对阿妈这么不公?为什么灾难一而再再而三降临到阿妈头上?这更激起了我对侵略者的仇恨,内心里想:“一定要为阿妈报仇!”
在172回撤时,在营后指我呆了一天,我有意到阿妈住处看了看,门口已长满杂草,房子除了增加了几个落弹点显得比原来更破烂些外,什么都没有,我深感凄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我时常惦记着阿妈:她老人家应该是七十左右的人了,当时高位截肢截到哪了?恢复得好吗?当地政府能安置好吗?谁来照顾她呀?从部队复员后,几次冲动想到老山地区看看,一来看看那里现在的境况,二来想去看看阿妈。前期在单位上班时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山综合症”在我身上显露出来,身体又不允许,很觉遗憾。前阵子在从老山地区旅游回来的战友那里了解到:船头已形成了一个边境集贸市场,老山战区也是新的旅游景点了,当地经济也有了快速的增长,心里有些慰藉。我们作为那场战争的参与者,衷心希望边境安宁!百姓平安!睦邻友好!
愿阿妈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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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军人联盟:社区登陆 版权所有 2008/07/26创建 本页最后更新日期:201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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