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家 乡 的 小 河
李兴业
我老家是山东省安丘市凌河镇凌河村，村北和村东北各流淌着一条河。村北的那条河就是安丘的母亲河——大汶河，她发源于沂山百丈崖，经牟山水库流入了潍河，村里人习惯叫她大河；村东北的河古时叫灵河，后来演变成了小凌河，我们家乡的村镇名就源自这条小河，她发源于尚庄水库，在我们村后汇入了大汶河，村里人习惯叫她小河。我从小就在这两条河里嬉戏、玩耍，她们是我和小伙伴们成长的温床，哗哗的河水滋润着我长大，无论走到哪里，都魂牵梦萦般的牵挂。尤其是那条小凌河，流淌着我太多太多的记忆和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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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小凌河是一条美丽的小河。小河上有座石桥，这座石桥最初是明朝末年当地的几家财主和一些乡土绅士捐献银两建的，过去桥头的淑文碑上有记载。但是，历史上几经冲毁和修复，小桥的身世也变得朦朦胧胧。相传，当年祖籍诸城的清朝宰相刘墉（刘罗锅），多次路过此桥前往青州府办差，一路还捎带着景芝的芝麻糕、绿豆片、三页饼、金丝面和凌河的芙蓉鸡、汉肉等安丘名吃，碾转回京给皇上进贡。一九三八年，为抵御日本鬼子进攻，国民党潍县保安司令厉文礼，从潍县往西南山里撤退经过此地时，将这座石桥炸了。可悲的是，当时炸了石桥也没能阻挡住日本鬼子进犯的铁蹄，而且后来这个狗司令厉文礼还当了汉奸，投靠了日本人成为屠杀共产党人的侩子手，一九五零年被人民政府镇压枪毙了。解放以后，这条路上的车马行人越来越多，被国家确定为省道夏（营）小（关）路。一九五二年九月，党和政府重新对这座石桥进行了修建。修建后的石桥更加秀美，虽然没有赵州桥的古老和艺术，但也算得上是当地一个匠心之作。石桥是西南东北向的，虽然不大，长不过五十米宽不过五米。但是，她是用精雕细磨的青石条块和俺村御士林的墓碑搭建的，墓碑雕刻着字的一面朝下，所以桥面很平，人和车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儿颠簸的感觉。桥南北两头都有石砌的码头，码头上各有一对石狮子巍然屹立，显得石桥非常威武。石狮子雕刻的十分精细，基座与狮子是一体的，都是一块大石头雕刻而成。石狮子的耳朵、眼睛、鼻子、嘴以及身上的鳞片、身下的肚脐眼、反卷的尾巴等等，都栩栩如生特别逼真。小的时候，我常和小伙伴们爬上石狮子玩，骑上去感到很威风，似有腾云驾雾驰骋疆场的感觉。石桥有七个桥洞子，桥洞子高不过一米半，人进去需要拱着腰。每个桥洞子两侧都有条石基座，除了增加桥的稳固性外，主要是供人们进去乘凉和洗衣之用。石桥上下游各有一片平平的流水平台，平台的两头都用桐油渗泡过的东北红杉木桩埋入水下两米多深，为的就是桥和流水平台的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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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重新修建后，桥南头路北边还建起了一个饭店，叫“大众饭店”，东来西往的车马行人常常在这里歇息宿。那时候，农用物资、百姓生活用品等全靠马车、地排车和人力小推车运输，当时的公共客车也从石桥上经过，饭店门前就是车站，所以，过路食宿的人很多，饭店生意非常红火。
小河的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每个季节都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斑斓，给人的印象是那样的深刻和层次分明。
小河的春天很美。由于小河的两岸都有高高的陡坡、茂密的树林和满地鹅卵石的河滩，所以，小河的春天仿佛来的格外早。每到清明前后，小河的潺潺流水就会奏出“叮叮当当、哗啦哗啦”的音符，岸边的垂柳也会率先吐绿。紧随其后，河滩上的苦菜花、老梗花、婆婆丁花和桃花、杏花等就陆续开放，姹紫嫣红，缤纷争艳。这时，冬天飞到南方的小燕子便成群结队的飞回来，或在小河水面上盘旋，或落到河边衔泥回农家院里垒窝。树林里五彩的小鸟欢快地跳跃在花丛枝头，有喜鹊、麻雀、斑鸠、画眉，还有啄木鸟、丹顶鹤、猫头鹰等，水面上还有成对的鸳鸯戏水和成群的水鸭子追逐，岸上岸下不同的鸟儿发出不同的叫声，“叽叽喳喳、吱吱吽吽”，夜晚的蛙声更是“喂喂哇哇”此起彼伏，真像戏文里说的“百鸟朝凤”，河景美不胜收。而每当这时，小伙伴们就跟着老师、拽着家长，争相到小河边去踏青，去看花，去听鸟叫，去捉迷藏，去挖野菜，去拾蘑菇，去掏泉子喝水……。春天的小河边，简直就是一幅美丽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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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小河更是热闹。白天是小伙伴们打闹戏耍的水上乐园，夜晚就成了大人们冲凉洗澡的消夏圣地。每到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就纷纷涌到小河里去洗澡，桥洞子更是人们的抢占之地。那时的社会风气很好，男人和女人隔着桥洞子就各洗各的澡。好多女人为了抢占桥洞子，天不黑就端着盆衣裳钻进去占地方，先是洗衣裳，天黑了就沉到水里洗澡。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扎成堆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好像桥下就是她们的世界一样。而每当这时，男人们就会自愧不如，抢不到桥洞子也只好到小河的上下游河床里洗澡去了。
那时小凌河和大汶河的水一样，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站在桥面上就能看见水里的鱼儿在游，有的穿过桥洞向下追逐，有的穿过桥洞向上冲浪。记得有一年夏天小河里闹鱼潮，俗称麦穗子鱼，鱼不大，一个有四五指长；但很多，成群结队黑压压地一片往上游奔，就像赶庙会的人流一样，蜂拥而至。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跳到河里去捉鱼，轮网、扑网子、吊丝网各显其能，有的人甚至用家里厨房用的笊篱也能舀上鱼来。平时小河里也有大鱼，多是野生鲤鱼，见过最大的一条足有上百斤重。不过这些大鱼都是上下游水库里的，只有水库放水或发大水时才能见到。河里还有甲鱼、鲶鱼、鳝鱼、鲫鱼、浮捎鱼、沙里趴鱼等，最好看的就数大扁皮黄钴鱼了，身子圆圆的，长的像蒲扇，一个就有八寸盘大，而且肉质鲜嫩，无乱刺，很好吃。每当哪个小伙伴儿捕到一条这样的鱼，总是举过头顶炫耀半天。
夏天的小河边绿树成荫，有柳树、杨树，还有编筐用的辣条、棉槐等，一片片，一簇簇，都长得郁郁葱葱。所以，夏天的树林里知了（蝉）特别多，真应了那句“仲下之月蝉始鸣”的绝唱。于是，白天人们就拿着长长的带着面筋的竹竿到树林子里粘知了；晚上就打着灯笼火把在树林子里拾节流龟，有时一个人一晚上就能拾到上百只。人们把拾的节流龟拿回家去，用盐水腌起来或放进咸菜缸里，过几天拿来用油一炸，就成为大人的一道绝美酒肴和小孩的一餐喷香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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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天，小河的水更加洁净，也是捞鱼摸虾的最好季节。夜晚的河滩上，肥肥的河蟹和河虾便成为人们争相捕捞的猎物。记得每到晚上，我们就跟着大人们，提着灯笼打着手电到河边去捉蟹子，一只只肥硕的河蟹见到灯光就往河滩上爬，爬上一只就被人们逮住一只。也就在那时，我对“看你横行到几时”这句话有了最初的也是最真实的理解——因为亲眼看到蟹子都是横着走的。捉蟹有趣，捞虾也别有一番套路。记得人们都是用一个个盆子或条柳编的笼子，上面盖上纱布，中间抠上一个洞，里边放上几块烤糊了的猪骨头，然后把它放到河里去。不多一会儿，河虾闻到香味就往里边钻，岂不知，盆子笼子肚子大口小，钻进去了却跳不出来了。就是这样，人们一夜就能捉到好多好多肥肥的河虾。河虾拿回家用油一炸，红红的，香香的，吃到嘴里脆脆的，那种感觉至今时常回味在心里。
秋去冬来，村后的小河结冰了。小伙伴们不甘寂寞，就学着解放军战士穿越林海雪原的样子，用两片竹板制成滑雪翘板，用两根木棍绑上淬了火的铁钉子当手杖，从小凌河一气就能滑到牟山水库，再飞也似地滑回来。尽管天气寒冷，有时还雪花飞舞，但小伙伴们却乐此不疲，每每都是大人不叫不回家，玩的可开心了。
村后的小河，孕育了一方水土，养活了一方人。她为附近的百姓浇灌了大片大片的庄稼，带给人们一个又一个丰收的喜悦。在小河的一旁，儿时的记忆里还有一座小型水电站，是村里出钱、各生产队出劳力建起来的。主要利用上下游的水势落差用水泵发电和磨面。也就从那时候起，俺村里家家户户都把煤油灯换成了电灯。用水电磨面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当时不光本村的人家争着去磨面，好多外村的人家也肩挑人抬车推地抢着去磨面，有时磨面的队伍排的好长好长像一条长龙。水电站还是一大景观，从高高的水电站闸门奔腾而下的水柱如同高山瀑布，引得远近村的大人小孩都争相到此观看。那隆隆的机器声，哗哗的流水声，水电站周围的喧闹声，至今依然萦绕在我的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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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后小河的桥头上，记得还有一座关老爷庙，初一十五或过年过节的时候，总有一些老人到关老爷庙前烧香烧纸期盼平安。哪家老人去世了，也都是到关老爷庙前送汤发盘缠，借助关老爷的神气超度亡灵。当时，有些家长为了阻止孩子到河边玩耍，就说关老爷庙里有鬼，小孩子家不能去。其实，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鬼呀神的，他们都不怕，总是绕着关老爷庙就又跑到河边去了。因为，小河边有他们太多太多的向往和不舍。
时光荏苒，春秋轮回。伴着家乡小河的水川流不息，我和小伙伴们也渐渐长大了，如今又慢慢变老了。然而，小河也变了，变得让人不堪回首。曾几何时，小河的水不再清澈见底了，往日成群结队的鱼儿也没了，桥头那两对漂亮的石狮子，先是被砸的面目全非，后又不见了踪影。有几次发大水，还给家乡淹了庄稼冲了房。当年蓄水发电磨面的小水电站，只有三个放水的石洞尚存，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钢筋水泥板，三个方洞像三只幽幽的眼睛，在默默地凝视着小河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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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2019年，上级党委政府重新制定了小凌河治理规划，投资近千万元 对其进行治理改造。如今，在小河石桥的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带蓄水闸门的七孔大桥，并对附近的河道进行和正在进行着疏浚、护坡和整修，闸前蓄水沉淀净化，岸边绿化硬化，沿河修旅游观光路。据说还要建一个文化健身广场，供人们休闲娱乐和健身。小凌河的治理改造，为牟山水库一级水源地保护提供了新的保障，也为家乡的美丽村庄建设铺开了新的画卷。小凌河又重新焕发了青春，开始变美了，变靓了。
家乡的小河，是家乡的标志，沉淀了家乡太多的记忆。悠悠乡愁，浓浓乡情，挥之不去，历久弥香，像一首诗，永远流淌在我的心中。
我爱家乡的小河，更爱我的家乡！
作者李兴业 山东省安丘市中小企业局退休干部 原658团三连（后六连）战士
联系电话 1580646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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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0/5/15 16:2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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