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传记 〕 人 生
第十三回 定无罪解父被释放 开荒地瓜菜渡灾年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在饥饿线上艰难渡日的解生一家，一大早起来，只听得方家屋后院的柿枣树上喜鹊在“吱吱嘎、吱吱嘎“地叫个不停。三弟说：“喜鹊叫，喜亊到，八成今天又是食堂有肉吃了吧。”果不然，等弟兄三人一放学，真是天大的喜亊降临了，只见父亲笑嘻嘻地在家里端坐着，解生弟兄三人一下愣住了，然后，一拥而上，抱着久别的父亲大哭了起来。原来父亲被蒙冤关押了十一个月后，刚被释放回家。父亲明显瘦了，他那白净瘦削的脸上虽然难见一点血色，但精神还是很好。可见他在狱中尽管吃了不少苦头，由于心胸开朗，身体尚无大碍。只见一纸公安局写给城关大公社的便函上写着“某某某现无罪释放，由你社安排。”几个简单大字。显然，这是一纸不负责任、含糊不清的文书。既未判刑，又说无罪，为何又不提恢复职务、补偿工资损失。这在当时法治不健全的无产阶级专政年代，问谁、谁也说不清楚。这种亊实如非的结论，无疑给日后解生弟兄四人的成长进步，留下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好在全家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无心去思考这日后不高兴的亊儿。
父亲开始没有回城关医院上班，而是被公社安排到城东北，离县城三华里的弹山大队高家大屋，一个救治浮肿病人的临时医疗点上。当时，饱受饥饿的群众，绝大多数骨瘦如柴、营养不良，国家下拨了专项资金，救治营养不良社员，并专门用黄豆和玉米磨制成了一种营养粉，非常好吃，每个病人每天发六两，严重病员还发一些牛奶粉和白糖。那时医生很少、病人特多，临时点上收治了几十个病员，而只有父亲一个医生。于是。解生父亲找大队要了几个既年青、又懂点医务的村医，帮忙搞护理，这才得以正常开展救治工作。起初，解生父亲很少回家，后来病人渐渐稳定了，就星期六傍晚回来一趟，第二天天不亮就赶回去。母亲为了尽快恢复父亲的身子，总是省着把每天从食堂打回来的饭，扣下一勺，存集到星期六晚上就有一碗饭，热给父亲吃。可父亲每次看看身旁几个饥瘦的孩子们，说什么也舍不得吃。这样，母亲有时只好等到孩子们都睡觉了，再热给父亲吃。
党的廬山会议以后，由于一大批老干部的仗义执言和积极争取，全国适时地调整了农村经济政策，及时撤散了大食堂，允许社员搞自留地，部份放开了农产品市场。这给灾难的神州大地及时注入了新的生机，频临饥饿潦倒的松兹百姓，活受饿罪的日子总算熬出了头。寸土必争开荒地，种瓜、种菜填肚肠，一时间，松兹县掀起了自发开荒种菜的热潮。
解生父亲虽然无罪释放仍然当医生，但由于没有真正落实政策，每月工资收入甚少。因此，母亲仍没有丢下帮人洗衣的活，除了每天洗衣做小工外，为了全家吃饱肚子，还总是起早摸黑地开荒、挖园，种瓜菜。正上五年级的解生，弟兄中除了哥哥远在复兴外，他其实就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所以，为了让弟弟们吃饱饭、减轻母亲的负担，也主动加入了生产自救的行列，早头夜晚放下书包就陪母亲一道开荒、挖园。起初，在离家较近的何家塘边上挖了两小块约六平方米的菜园，种上白菜和萝卜。后来，又在城墙坝外王鸭堰，蛮子老儿窑边上，挖了一块约两厘多的地，挿上红芋。最后，城周边的空坦被人占光了，只好到北门城墙坝外鸭儿塘边上，一个乱坟岗里和金家塘过去的汪家园去开荒。这可真是开荒难、难于上青天！乱坟岗一套色的观音土，天雨烂泥巴，沾锄无法挖；天晴铁板硬帮帮，就象小锤敲板糖，挖不动还费劲、费时。活要命、没得法，只好买来泼锄，〔山区人用来挖树根用的〕真象敲板糖一样，一点一滴慢慢敲。解生手上挖起了血泡，挑破擦上红药水，戴上手套又继续挖。有时大半天只能挖个把平方米。一个暑假下来，真是愚公移山天天敲，手上磨起了厚厚的血茧，总算挖出了分把地，当年秋季就种上了小麦。又是锄草、又是浇粪，功夫不负有心人，隔年春上竟打了近一箩小麦。汪家园更是别提有多难了。原先，这里是历史上一个大户人家的旧屋基，年久倒塌无后人居住。砖头成堆、瓦片成垛，石灰渣遍地都是。锄头一挖一蹦，只好先用爬梳慢慢把瓦片、石子、石灰渣一点一滴梳理筛掉，再挖一层；接着再又梳一层、理一层、筛一层，挖一层。有的还要边挖、边梳、边筛、边理，这哪是在开荒，简直象一个复杂的建筑工程。如此蚂蚁啃骨头、循序渐进，时达月余，才开挖了三厘地。但此处土质肥沃、不用施粪，长出来的马铃薯个头特大，又香又好吃。开荒挖地要硬功，这施肥、锄草、播种、收割，也不轻巧。好在不求产量、不交学费、边干边学。那时，解生在同龄的孩子中比起来，个头算很高，力气也蛮大，但一开始，两只大粪桶就是挑不称，后来设法在两只粪桶耳朵上帮根绳子，用扁担挑绳子才能挑离地，一开始挑粪，上坡过坎总是沿路泼的都是臭粪，惹得街坊邻居和路人总是骂，就只挑两个半桶。后来熟练了、力气也大了，就挑两个淺桶，面上放两片树叶，粪便就泼洒不出来。一次，解生到蛮子窑边上地里去浇粪，过城墙坝爬坎时，人和两只粪桶一样高，怎么也上不去，心想踮起脚咬着牙挻上去，那知前面粪桶底凑着地一碰，脚下一滑，两只粪桶全摔了，溅得满身都是臭粪，好在是夏天，哭哭擦擦眼泪、跳到何家塘里洗洗身子、衣服，又洗干净粪桶，饱含着泪水回家，还暪着不让母亲知道。后来，几个小伙伴在一块玩猜谜语，国翰说：“两个老儿一样长，日里烧火，夜里乘凉”令志说是烧柴用的铁火钳。铁牛说我出一个谜语大家猜，“三个老儿一样长，中间走路挑担，两头坐担闻香”把挑大粪编成谜语来取笑解生。大家猜不出，还是解生深有体会说：“你这傢伙敢取笑我”。
辛勤耕耘终有丰硕的回报。解生弟兄们齐心协力，一到星期日或周末放早学，大家都往菜园跑。扯草的扯草、捉虫的捉虫、摘菜的摘菜，干得热火朝天。一年下来，共开挖了七八块荒地，冬种小麦、洋芋，点蚕豆、碗豆，栽白菜、芥菜、莴笋；春点黄绿米豆、下山芋秧、插山芋，裁黄瓜、南瓜、丝瓜、茄子、辣椒，西红柿等。总之，五花八门样样都种，全家蔬菜自食有余了，小麦也收了几十斤、山芋挖了两百多斤、黄绿米豆也共收了二十多斤，从根本上弥补了口粮的不足。从此，受饿罪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那年过春节，解生高兴之余，心血来潮，歪七八倒的自写了两副春联，贴大门的是：“上联：挥锄流汗为填空腹肚 下联：开荒种地能充饥饿肠 横批：自留地好”贴厨房后门的是：“上联：没有大粪臭 下联：哪来五谷香 横批：劳动光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2-25 20:32:26编辑过]
Post By：2011/2/15 14:10: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