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美丽
————九五年游明祖陵印象
出差盱眙,任务完成。听友人介绍:该县仁集乡有泽国出土古迹——明祖陵,值得一看。遂不顾日头偏西、秋意送寒,匆匆驱车往之。穿过成片的农田,终于在颠簸坑洼间经农人指点,寻得这片古陵地。因登过中山陵,游过明孝陵,脑海中便先入为主的有了帝王陵地气势宏伟,肃穆幽静之概念模式。然下得车来,放目横览,却陡生失望之感。目极之处乃一片荒蛮,秋风瑟瑟的荒野上,仅见夹道而立的两列石人石马高大冰冷。收目近顾,见铺满野草的石像夹道径直通向一处老旧围墙的锈栅铁门,跨栏入内,墙围内仅有一农舍般旧瓦房。旧瓦房正屋门头上置有一木质额匾,上书“陈列室”三个飞龙走笔的大字,笔力十分苍劲。进得屋来,见到当堂正中横卧布置有玻璃罩的沙盘,盘内的明祖陵陵区微缩模型在此旧屋内显得却也精致夺目。玻璃罩下的祖陵呈三进殿、左右厢、飞屋檐、红漆柱的传统帝陵大殿布局。帝王之派,威严宏大。凝视眼前罩盘中的明祖陵,想象当年气派,实在难与墙外荒郊上的野草陵地相比。
侧身举目,见壁上挂有工楷笔抄的简介框匾。读后得知,此陵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高祖、曾祖、祖父的衣冠冢及其祖父的实葬地。沙盘中模型是按明朝鼎盛时期祖陵盛况之文字记载复原缩制。公元若干若干年,古黄河夺淮,人或为鱼鳖。纵然帝王气,终为龙王没,气势宏大的明祖陵不敌天意,被茫茫大水匿迹于淤中水下。至新中国六三年大旱,此古陵方于淤中显迹露微。周长数公里的方圆之内,所有砖木建筑荡然无存,陵墓何在更是无从辨识,只有高大威武的二十一对石像,自北向南的伫守在八百多米的中轴线上。这些文臣武将、狮马麒麟若非倚仗着数米的身高,数吨的体重何以能在洪水中留存三百年?后经人民政府组织挖掘,又陆续得出些许文物,虽仅凤毛麟角,然管中窥豹,已足见此陵当年之显盛。
出陈列室,倘佯于残陵裂俑之间,步履于石像神道之上。细观栩栩如生之石像,只见文官武将,儒巾竖剑,虽肢残面破,却仍气宇轩昂,文韬武略现当年。秋野之上,令人油生思古之幽情。顿步而立,思绪飘飘,穿越千年。恍惚间,忽觉足下不茵之路,幽幽化作毡红道长,似有镜头摇推徐进,我等只须拾级而上,则可跪拜高呼“叩见皇上”。然启步前行,缘夹道而循,却是尽处不见王者尊。同行友人絮絮语:“吾曾年前专事觅,只差方圆之内黄泉碧落穷,终未得晓明皇祖宗老人家他现栖身何处。”有陵不见墓,无墓却见陵。我欲疾问众将相:“尔等何以守?”却于无声之处见得文官武将石目之中现苍凉。
战马不嘶,卧兽不行。文官抚卷追沧桑,武将拭剑叹长空。历史好沉重,历史好久远,清风虽然不识字,却掀得史册千秋页。上下五千年,仁者见仁志,智者见智思,而我游者心中却觉一片苍凉悲壮好美丽。此等美丽,不可言倾,无须语绘,更无法眼观耳听之,只能于静谧之中以心阅。面对这苍凉的美丽,空灵中有一个声音隐隐重复:“不要急于离去,不要急于离去------- 。”下车伊始的失望,就在这一片苍凉的美丽之中悄然隐去。
暮色渐浓,归途已短。回首再望,明祖陵已渐渐模糊,而心中感受却愈显清晰,壮哉!沉哉!美哉!明祖陵你该是如此,该是如此。倘若当地政府财力盈沛,饰尔貌似盛况当年,这抚石吟史觅当年,落日沉阳追沧桑的意境何处去寻?这秋风瑟瑟暮荒草,残像破石守千秋的苍凉美又何处去觅?很好,很好,明祖陵,你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是这样-------这样-------样-------。
一九九五年秋记
后记:现今的明祖陵重新区划为明祖陵镇,经政府倾财力修建,已列入国家AAAA级景区。一直没再去看看,因为不想破坏记忆中那片苍凉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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