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 4
岛上的暴风雨连续了好多天,电视上播出了岛上受灾的消息,我心急如焚。
因为受灾,通讯中断了,我没有他的消息。
因为暴风雨,渡船停渡。
我徘徊在海边,像个笼中的困兽。
三天了,依然没有信息。
我想,他一定很忙,暴风雨给岛上带来了一些灾难,他会很忙 很忙。
五天了,还是没有音信。
还是没有消息。
我有点沉不着气了。
不行,我等不了了。
接电话,快, 快,
……
无人接。办公室无人。
手机。
“嘟,嘟嘟……嘟嘟……忙音。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人接电话?
暴风雨不是过去了吗? 岛上发生了怎么?他为什么一直不给我电话?
难道? 难道?难道?
不!不!不会 不会! 不可能!决不可能!
哦,他们一定是太累了,在休息 ,在睡觉。是的 ,是的,这些的男人啊,个个喜欢睡懒觉的……
深夜里。
也许是我第一百次的拨号,终于接通了他的办公室,接电话的不是他,我几乎是喊着问:“他呢?他在那里?”
“岛上的雷达架被暴风雨卷到了海里,他跳进海里去追,好大的浪 ,一个巨大的旋涡把他卷走了。”
电话里的消息象是个霹雳,我感到四周的墙和屋顶轰然倒塌,“不, 不!我倒在电话桌旁。
“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在什么地方,他是大鲨鱼,他不会,他不会……”这消息像个黑色的旋涡把我的心旋成碎碎的水沫。
他的宿舍里,我用口红写下几个字被他细心的钉在墙上,那天我醉酒时落下的一条兰花沙巾叠在他的枕边,屋里还是淡淡的清香,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可是,可是,你在那里那?
我站在海滩上,风把我的泪水吹的落满了沙滩。海水一层一层的冲到我的脚下,海面上浪涌着波涛,形成一个一个大大的 深深的旋涡,那旋涡打着旋卷进深深的海底。
那是你吗? 是你来看我了吗?你说过,你要陪我到老。可你在那里?在哪里?我知道,你是条大鲨鱼,你说你从来不怕浪和波涛,你不带我一起去钻旋涡了吗?你说过要我等你。我来了,我等你,等你,等你,等你,等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来,你会回来,因为你还没有把珊瑚戒指给我带上。
我举目向苍穹,用我的灵魂向深远呼唤。
我匍匐在海浪,用我的肉体在旋涡中寻觅。
我祈祷,我撕叫着,
“还 我! 还我!还我!”
海浪轻轻拍着我,我在急流寻觅。我看见你了,光光的头,还有那两个深深的旋涡……
暴风雨过后的小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参加了抢修小组,又来到岛上。暴风雨摧残后的岛上,显出无奈的凄凉,随处可见风暴留下的疮痍。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物,还是那间小屋,只是没有了他。没有他高高的身影, 没有他光光的头, 没有了他深深的眼睛。同伴们静穆的沉寂中,常常让我不得不使劲咬着牙,才能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他在,他在,他在,他一定在!!可是,他又在那里呢?
夜晚,我坐在他的小屋里,耳听窗外,大海声声拍浪,心向苍穹默默的祈祷。远望着天边的星星,我痴痴的问,用你一览无余的眼睛,告诉我他在那里?星星沉默的垂下眼帘,天空中落下长长的叹息,枕着泪我在固执的寻觅……
海面上依然起着风,风有点野,很冷,海面紫黯,沉沉的有些鬼魅。海浪泛着荧光层层卷到岸边,一个浪潮卷来,我卷到了海底。月亮从海面透过来,像是一道透明的光柱,我驾着潜艇在海底搜索,海底,美丽的鱼,灿烂的珊瑚,妖冶的水蛇,丑陋的蠕虫……偶尔我看见根根白骨……
一阵急切的敲门把我从梦中惊醒,是同来的小王:“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心快跳出了口。
“找到他了!”
“在那里! ”我几乎扑到了小王的身边。
“F市,鱼船救起了他。可是,他伤的很重,他的,他 眼睛受伤了!”
“ 带我去!现在! 立刻!”我恨不得插着翅膀立即飞到他的身边“带我去,带我去。”我向小王伸着手。
也许我的样子吓着了小王“现在?现在是深夜。”
“不, 我不管,我要马上,立刻见到他。”
登陆艇箭一样,破浪冲向对岸。
秉着呼吸,我推开了病房的门,望着他躺在病床上身影,我软软的依在门上,心跳的迈不动步子。
腿上打着石膏,脸上有道伤痕,眼睛蒙着厚厚的纱布,我的心揪住了,泪水模糊了眼睛。
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该吃药了。看见我的样子,护士的目光关切的询问我。
“嘘……”我轻轻的将手指竖在唇前。
我接过护士手中的药杯,打着手势:“让我来”护士巧笑着,将托盘交给我。
也许是眼睛失去了视力,耳朵便特别的灵敏,听见脚步声,他仰起头,冲着门口说:“又该吃药了吗? ”
“……”我没回答。
“请帮我倒杯水,谢谢。”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将水杯递到他大大的手中。
碰到我的手,他轻轻一阵哆嗦,蒙着纱布的脸转向我的,光头抬的高高的。
“谁?”
“……”眼泪哽着我的喉咙。
“哦, 是护士小姐。”他的声音中有种自嘲“呵呵”他轻笑着甩甩头。
“要打针吗?轻点啊,我怕痛哦。”
“不……”我努力说出了一个字。
“谁?谁?是谁在这里?”他急切的仰起头,蒙着纱布的脸竖起了耳朵。
“是谁?”他伸出手在空中摸索, “不可能!”我看见他鼻翼急速的掀动,“这味道!她的味道!”他声音有点晃动。
我伸手抓住他大大的手掌。
他的手一阵哆嗦。
“是你!真的是你!小梭鱼!”
“是, 是我。”我笑着,流着泪。
“哦,真的是你…… ”他有点气喘。“刚才,碰到你的手,我有种奇异的感应。”
他的大手把我的手都握痛了。那大手在轻轻的颤抖着,我将那双大手送到唇边将吻和泪花印在厚厚的手心。
“你把我吓坏了,你跑到这里来了。”含着泪我笑着说。
他把我搂进怀里,长长的出了口气,“我的小梭鱼,我去给你找珊瑚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大鲨鱼……”
我听见他的心跳的像擂鼓。
一会,他慢慢的推开了我,陷入了沉默……蒙着纱布的脸上有些黯然。
“我的伤势你知道了吗?”他问我“我的眼睛情况很严重,医生说,角膜受伤,视神经受损,也许有失明的可能。”
“我知道。”
“也许,也许我以后就是个瞎子了,呵呵”他干笑了两下“你看到我脸上的伤痕了吗?呵呵,还是个很丑的瞎子。”
“看见了,我不觉得这伤痕丑。”
“还有,我的眼睛。有谁会喜欢一个瞎子?”他说的有些沮丧“一个美女,一个很丑的瞎子?呵呵,是不是很可笑?”
“不,很美,很动人。”
“可这不是童话故事。”
他陷入沉思。
“眼睛会治好的,现在医学很先进,你要有信心。”
“医生说,视神经恢复比较困难。万一……”
“万一”我打断了他“一万年我做你的眼睛。”
他臂膀的力量在加大,我好象挤进了他的胸膛,我听见他深深的呼吸。
突然,他推开我,向门外叫喊着“医生,医生在那里?我要见医生。”
“给我手术,要快,就在明天!”他变的激动起来。
“我会好,我的眼睛会好起来,我知道,一定!”他握紧我的手“我要看我的小岛,我要看我的小梭鱼。告诉医生,给我手术,我接受,我要我的眼睛。”
泪水流的很猛,我心里阵阵的揪痛“你一定会好的!拆去纱布的时候,第一眼,你会看见我的微笑。”
他的手臂上有一阵痉挛。
“我想念大鲨鱼眼中的旋涡!”
他将我的手送到唇边,我的心卷起了深深的旋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