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葛风原创]长篇小说【孤岛之恋】

小孤山的佛首不翼而飞 ，使小孤山上的一个小和尚惊恐不已。这小和尚叫德圆，十岁时 ，他被师傅慧圆收留剃度以来，小孤山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大事。在他的记忆中，小孤山从来就是平安吉祥之宝地，山上游客客如云，寺庙香火不断，他的日子也过得安安稳稳，无忧无虑。
人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德圆不是那样的和尚。他要看管好小孤山，那是师父交代的，因为这里是他师徒栖身之地。他还要看护好葡萄，那是镇里布置的，每年都要用小孤山的葡萄来开国庆招待会的。
德圆是早起为启秀寺打扫卫生，准备为小姑娘娘梳头抹油盘髻巴时发现小姑娘娘的佛首不见的。那青铜铸造的佛首是用铆丁固定在樟木佛身上的，不是蓄谋已久，费尽心机，考虑相当成熟后才下手，是很难得使那佛像身首异处的。德圆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不象葡萄被人随手偷了些，是区区小事，因为还有好多葡萄在架子顶端，在屋顶上。
必须把这件事尽快告诉师傅慧圆，可师傅现在身在何处呢？师傅被山下孤山镇的造反派抓去挂牌游街示众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据说被关进了一个牛棚。这使得德圆不解—— 好好的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修行养性从善积德与世无争的人，怎么把他关进牛棚，与那些畜牲在一起，槽里吃槽里拉，这叫师傅可怎么活呀？
师傅被押走时，悄悄告诉德圆：葡萄被偷了些都无所谓，只有启秀寺里的小姑娘娘的佛像，要加倍小心照看，不得有一点点闪失！可现在，偏偏就是这小姑娘娘的佛相出了事，而且是连头都不见了！德圆越想越着急，六神无主，看来只有早点把这事告诉师傅，任凭师傅怪罪处罚。
事不宜迟，刻不容缓，德圆沿石阶而下，出得一天门，走过旱涸的江滩，就上了江堤。
江堤上，秋风习习，不时撩起德圆的灰僧衫。半旧的灰裤腿上，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在山上过惯了清净日子的他，不时弯腰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尘。多年来，与世隔绝 ，极少出门孤身独行，现如今，一个人匆匆忙忙走在江堤上，遇见了行人，他总是低头作揖，礼让先行。
“嗨，这不是小孤山上的小和尚德圆吗？”
“对呀，他怎么下山啦？”
“想必是最近没有人上山进香，他下山化缘吧？”
“听说小孤山已被造反派封了，‘扫四旧’，把和尚们都赶下山了。”
“原先没仔细看，这小和尚长得真白净！”
“是呢，沾了小姑娘娘的灵气，越长越俊啦！”
“难怪那些姑娘媳妇喜欢缠着他，叫他搽油梳头 。”
江堤上，与德圆擦肩而过的乡亲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少妇们更是嘻嘻哈哈，故意用身子挡他，用肩膀撞他，有的逗他说：“小和尚，你开知识长心思没？赶明儿小孤山开禁，我们还让你梳头，你手脚可要放干净点！”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德圆口中念念有词，对人们的挑逗不理不睬。
德圆是个快活的小弥陀，要是往日在山上，他会顺着女人的话题，嬉皮笑脸，打情骂俏，逗她们笑得前俯后仰。可今天，他心事重重，脚步不停，双手合十，任凭人们指指点点，嬉笑挑逗。

第五回
俏寡妇  挂黑牌受罪受气
余大头  出歪招作威作福

孤山公社办公楼后院围墙外有一大片草地，往日是毗邻的孤山中学上体育课的操场，如今，却成了‘牛鬼蛇神’挂牌示众的场所。红日当顶，从院子里押出一队人，站在这草地上。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沉重的大木牌子，上面写着各种醒目的字样——‘走资派 ’、‘保皇狗’、‘汉奸’、‘地主恶霸’‘反动学术权威’‘政治扒手’‘堕落女人’、‘黑心和尚’……
今天，看押这些‘牛鬼蛇神’的是‘群众专政’队队长余洪水，外号余大头，也就是从小孤山押走德圆的师父并且要德圆看护葡萄的人。只见他身穿黄军装，臂戴红袖章，手执红木棍，虽五短身材，却头昂八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一开始，造反派做出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揪出一些出乎人们意料的人，那时确实震撼，确实轰动。可今天，围观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看几眼就走了。人们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已经麻木了。不远处，倒是有一群放牛娃，先是在那里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了一阵，接着也兴趣全无，只顾练倒立、翻筋斗、跌八字罗汉、玩‘斗鸡’去了。
余洪水站在一处树荫下，对着头顶烈日罚站的‘牛鬼蛇神’们大声喝斥：“你们听着，天天到这里来，不是走过场，不是叫你们驮日头上顶，望日头下山。你们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把以往犯下的罪行深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向革命造反派汇报，争取重新做人！什么时侯彻底交代了，坦白了，你们才有出路！”
近一个月的‘牛棚 ’生活，这些人已被折磨得身体虚弱，精神疲惫 。他们每天上午游街示众，下午挑江堤——从荒地里取土挑到孤山镇旁的江堤上。
这些人中，有一个年轻女人很醒目，她挂的牌子上写着‘堕落女人’。
这女人叫方苇香，是小孤山下远近闻名的美人。之所以这样出名，一是她十五六岁就出落得身材高挑丰满，皮肤细腻白净，水灵灵的象一颗早熟的瓜梨，二是她父亲是一个粗鲁的屠户，整日为人家杀猪宰羊，人们想象不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屠户咋就能生出这么个秀气的姑娘？
这方苇香生性活泼开朗，从小就不愿意受拘束，每当父亲帮人家杀猪宰羊喝醉酒睡得象死猪一样，她就偷偷跑到江边去玩——眺望一艘艘船只在江上游弋，听那汽笛的长鸣，守望黑色的江猪一对对从波浪里跃起，欣赏它们灵巧的身姿。
她正望得入神，一条打鱼船静悄悄停在她身边，“小妹妹，你一人在这里干嘛？来来，上船，我带你到好玩的地方去！”船头上，一位英俊的哥哥招呼着，苇香就毫不犹豫就跳了上去了。
那年轻英俊的渔夫还未上门，就成了苇香的丈夫。
一顿毒打当然是少不了的。可苇香回娘家回得更勤了，隔三岔五，就往娘家跑，而且还最喜欢跟她那屠户老爸套近乎，特别是听说要宰羊时，她一定要跟去，拽羊尾，按羊蹄，然后讨得羊血，用陶瓷罐装着，就喜滋滋往江边跑，把那羊血交给那年轻的渔夫。
是晚，她丈夫用新鲜羊血，一条线地洒在江边浅水滩中。半个时辰后，再在那条线上撒网捕鱼，总是网网丰收。
可是好景不长，苇香刚满十八岁那年，那年轻的渔夫不幸意外早亡，苇香还未开怀，就成了寡妇，只得回到娘家，跟着父亲帮人杀猪宰羊。也许是家境的原固，这女伢三天两日有肉吃，从小身体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也许是她的性格使然，一个月的‘牛棚’生活，没有让这小寡妇身心交瘁，反到使她变得身材苗条，楚楚动人。不过，这与‘群众专政’队队长余洪水的另眼相看是分不开的。这不，他又把苇香叫到树荫下，让她取掉木牌子，进行个别谈话。
“方苇香，你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
“余队长啊，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老实，所有的事我都交代了。我现在真是想不出什么犯原则的事啦。不过——”苇香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就跟他漫不经心地东扯葫芦西扯瓢。
“自从嫁到船上，头一年，我跟我那打鱼的郎沿长江打鱼，芜湖南京，上海宜昌，各个地方可跑到了。我们捞鱼摸虾，不种庄稼，那可是国家批准的啊，你不能说我是不务正业吧？丈夫死后，我回娘家，跟着老娘老爹，又过着腋下兜底的日子，不着天急，不着地急，既不当家，又不作主，你不能说我是当权派吧？我能走什么资本主义？你说……”
“哎哎——，你别扯远了，我看你的问题主要有三条：一是搞迷信活动，把羊血朝江里洒，是祭奠江神吧？二是作风问题，为什么你的屋前房后总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活动，是不是你丢粑引狗？三是杀猪宰羊，拥有大型生产工具……”余洪水‘上纲上线’不用打草稿。
“嗨嗨嗨，我说队长领导，你可不能乱说西天！我有什么大型生产工具？”
“你那杀猪用的浴盆。”
“咳！那算什么大型工具哇？这沿江一带，哪家没有这杀猪划水两用的小划盆喏！你真是不刮胡子会抓须！再说，往江水里洒新鲜羊血是为啥？你去问问打鱼的人就知道了……”说着说着，那小寡妇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是扫帚星哪，先是克掉我打鱼的郎，一回到娘家，我老爹也让我克走了！可怜我老爹是那么硬朗的身子骨哇……”苇香讲到伤心处，已泣不成声。自从老爹死后，这俏模俏样的小寡妇就天天与闲言闲语瓜葛不断，按照苇香娘的话——那些发瘟的，促寿的，走到她家门前就象疯狗抓心一样痒，无事找事想占便宜。达不到目的，就往娘儿俩身上泼脏水！想到这儿，苇香猛地一抹鼻涕泪水，眼盯着余洪水说，“我和我老娘要过日子吧？我一个女人家，却要拿着尖刀往猪和羊身上捅，惹得一身血腥味，我自己闻了都想呕。可那些不要脸的，喜欢在我家门前房后嗅骚 ，我可捆不住人家的脚颈。这两年我一共只帮人杀了十几头猪，五六只羊。一头猪两块钱，一只羊一块钱，你算算，我能挣多少钱？我的队长啊，我的命真苦哇，我一个寡妇，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搞不了资本主义呀！不想你们同情我，反而还把我关在这里受罪，你们没有良心啊……”说到这，那苇香眼圈发红，越发悲恸，“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不要脸的，日夜找由头来缠我，叫我怎么办？前些日子有一个‘红造会’头头半夜叫我去他家杀猪，我信以为真，挑着浴盆就去了他家。哪知根本不是杀猪。他烧了热水叫我洗澡，然后要我陪他上床睏觉……呜呜—— 我好命苦哇！男无女，钱无主，女无男，身无主呀……”
“你说那‘红造会’头头姓啥？你跟他睏觉啦？”余洪水迫不及待地悄声问。
“我不知他姓余还是姓于，反正是你们一伙的。嘿，他哪是我屠户佬的对手！我把他按在浴盆里，就跑回家了，咯咯——” 说着，这小寡妇又破涕为笑。
余洪水心里知道，这个公社只有一个造反派组织——‘红色造反者联合委员会’，只有一个姓余的主任会长，叫余大船，是他的胞叔。昨天，他在他叔叔家院子里还看见了一个原先他从未见过的浴盆。
“那泡猪的浴盆呢？”他问。
“还在那头目家呢。余队长，您要替我作主，明天放我回去，我去把我的浴盆驮回来，顺便问问他姓于还是姓余？”
“算啦算啦，别再提这事了！告诉你，那头头叫你杀猪是假，没收你的资本主义生产工具是真。”余洪水煞有介事地说，他想尽快堵住这小寡妇无遮无拦的的嘴。
原来，这余大船是孤山镇有名的‘无产者’，他窜寡妇门，挖绝户坟，欺老实人，啥事都做得出来。他带领造反派抢班夺权，一夜间就成了这个镇上大权在握的人物。这不，他把刚刚初中毕业回乡的侄子安排当上了这个‘群众专政’队队长，还要生产队补助全劳力的工分呢。

急急忙忙、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德圆象无头苍蝇，好不容易‘撞’到‘牛鬼蛇神’示众的地方，在那一大溜木牌子前一个个仔细辩认，才找到已经长满花白头发的慧圆。他扑通一下跪在师父面前大声说：“师父！大事不好，小姑娘娘的佛首昨晚被人偷走啦！”
正晒得满头大汗的慧圆一听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本来很虚弱的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瘫倒在地，只是口中不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念个不停。
德圆一把抱住师父哭着说：“师父，德圆该死，没有看管好启秀寺，没有看管好佛像，德圆罪该万死！……”
慧圆坐在地上捶胸大哭：“造孽呀，菩萨娘娘，慧圆无能，慧圆罪过，慧圆罪过呀！”
那余洪水在树荫下，双手抱着椅靠，头枕在手臂上犯睏，被这师徒一阵喧闹惊醒，不觉大怒：“是谁是谁？吵死闹丧啊！？” 他一骨碌站起身，提起木棍上前，就要往慧圆身上横扫过去，不料被德圆顺势一抓一带，那余洪水扑通摔了个嘴啃泥，木棍也飞得老远。
德圆曾在九华山跟武僧学过几天拳脚，见余洪水摔得不轻，“善哉，善哉！小施主没事吧？”正想上前搀扶，那余洪水却自己爬起来，满脸堆笑，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呃，小和尚，不是叫你看护启秀寺的葡萄吗？你怎么——”趁德圆无备，狠狠就是一耳光，打得德圆眼冒金星。德圆不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拉开架势，正想还击，却被师父慧圆一把拉住，“德圆，不得放肆！”
“好你个小秃驴！丢掉正事不干，竟敢来这里无理取闹，看我不把你挂牌游街！”那余洪水一边说，一边躲闪着德圆，“你别走！我这就去叫人来！”
慧圆一听此言，慌忙走过去，深深作揖说：“小徒无理，冒犯了队长，万望高抬贵手，让他回去看山。”
“看个屁！除了那葡萄藤暂时留着，其它全部是封建迷信的东西，迟早我派人去，一把火全烧掉！”
“山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是国家财产，有些古迹价值连城。望队长慎重，千万别造次。”
“刚才这小秃驴说那小姑的头叫人卸掉了，那东西也价值连城，很值钱吗？”余洪水忽然话锋一转，“不就是一坨青铜吗？能值几个钱？里面是不是真的藏了很值钱的东西？”
“唉——”一提此事，慧圆一脸悲愁，“容老纳以后慢慢向您告知吧。”
“别等以后，你现在就说！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怎样放进去？又怎样取出来？”余洪水迫不及待，紧紧逼问。
“那……”慧圆欲言又止，余洪水的态度引起了他的警觉，他赶紧把话题转开，“请队长放小徒回去，那山上的葡萄已经熟了，以前，每年都要摘好多送给镇政府过国庆节开招待会用。赶明儿叫小徒多摘些来，敬奉给你们。”
“好好，我又没说要抓他关他。那——你可要把佛首的事仔细跟我说说，那里面是不是藏了金、金条？怎样打开取出来？”余洪水满脸堆笑，回头望望四周，压低声音说“只要你把佛首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我马上也把你放回去，你看如何？”
“唔晤……好好，容老纳好生想想吧。这些天我已身心衰竭，头昏脑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唉哟……”
说到此，那慧圆好象就要昏厥，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什么也不说了。生姜还是老的辣，被老和尚这样一糊弄，余洪水就无可奈何了。
“好好好，那你以后再说不迟。”余洪水赶忙替慧圆取下木牌子，“从今天起，你就别挂牌子了，养好身体再说。”
余洪水忽然改变了态度，使慧圆在心里更加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暗暗作好准备——要不装聋作哑，要不与他东扯葫芦西扯瓢。
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给小姑娘娘的佛像镀金是启秀寺几代主持和尚的宿愿。慧圆的师父圆寂前，交给慧圆一把钩儿钯钥匙，说是用来打开青铜佛首的。那佛首是托人在江对面彭泽县佛教协会的人帮忙铸造的。
老主持神秘地吩咐慧圆，佛首里藏进了两根金条。那金条，是用几十年来许许多多香客施舍的钱物变换的。老主持郑重地告诉慧圆，再积攒一根金条，就可以为小姑娘娘镀金身了。
十几年来，慧圆为了实现师父的遗愿，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化了一根金条，偷偷放进了佛首里。正想操办镀金之事，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仅没给小姑娘娘的佛像镀金，自己反被抓进了‘牛棚’。现在，连装金条的佛首都不见了，几代人的心血化为泡影，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是晚，躺在‘牛棚’大通铺的慧圆好生纳闷——佛首藏金之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把金条放进佛首，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偷着干的，没有向任何人显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包括德圆在内。难道有人知道藏金条之事，真打起了佛首的主意吗？如果是一般小偷是很难把那佛首弄下来的。纵使弄下来卖给废品收购站，那里面的金条也算是上交给国家了。怕就怕是贪财的坏人处心积虑偷了去独吞，那就大事不好了。
难道真是他？刚进‘牛棚 ’时，这个人就向他追问过这事，今天白天，他似乎追问得更加露骨了。这个人就是余洪水，而且，这个‘群众专政’的队长把注意力渐渐集中到那青铜佛首上了。
进‘牛棚’第一天，余洪水就要他单独交代问题。他把慧圆叫到一间办公室，脸色并不十分难看地说：“慧圆，你在小孤山呆了多少年了？”
“十五六年了吧。”慧圆回答。
“年头不少嘛，这么多年，你们靠搞迷信骗取了不少钱财吧？据说，在山上，光菜油你们就有两大缸？”
“嗯，这都是善男信女们大发慈悲施舍的。”
“那——其它钱物呢？”
“都、都……”问得突然，慧圆不知如何回答。
“都、都什么啦？都被你独吞了吧？”余洪水正色道。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都、都变卖了……”
“那，变卖的钱呢？你存银行啦？你寄回家啦？或者你藏在什么地方啦？！”
“对，是藏——哦，不！河里撒网河里用，那些钱，都要……”慧圆差点失口。
“都要藏一个地方吧？是在菩萨头上？身上？还是在肚子里？”
“啊——不不，不在那菩萨身上！”慧圆见余洪水紧逼不舍，干脆回答说，“都叫我们平时花掉了！我们有罪，罪该万死！”
“我看你又在耍花招！告诉你吧，现在是什么年代？全国都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你就是其中之一。你要是不老实坦白交代，就罪加一等。迟早，小孤山上的启秀寺、天柱阁、梳装亭什么的都要砸掉、扒平、烧光！到时侯，一切都会原形毕露，水落石出的，你趁早放明白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慧圆双手合十，再也不言声了。
想到此，慧圆在大通铺上辗转反侧，更加睡不着了。他睁大眼睛，望着窗外冥冥的夜空，向上天祈祷——
“菩萨有灵，千万别让藏金条的佛首落到坏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