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班长接连里通知:今晚连队要去师部大礼堂看电影。师直所有连队和后勤部各单位都要参加。连部要求所有战士全部换上新军装,严格注意军容风纪,因为放电影前要进行歌咏比赛。
芦生一边擦他的铁把冲**锋**腔,一边问班长:“班长,能不能透露透露今晚放什么电影呀?”
班长说:“以我的经验,不外乎——越南的飞机大炮,朝鲜的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的搂搂抱抱,中国的新闻简报,好没啥看的!不过,今晚与以往不同,要进行歌咏比赛,不能打马虎眼!”
大礼堂里,华灯初亮。通信连的士兵从两侧玻璃门进来,悄无声息地在座位前站直。只听一声令下:“坐下!” ,“哗”地一声,士兵们就整齐地坐在位子上了。
“全体注意啦!歌咏比赛现在开始!各单位按照入场顺序进行,自选歌曲。”一位政治部副主任在舞台的银幕前大声宣布着。老远望去,那位首长只有一只胳膊,芦生记起来了——他就是在彭泽县看他们演出的接兵部队的那位首长。
话刚落音,前排就有一个女兵站起来,转身面向后面,用熟练的手上动作,准确的节拍,指挥卫生科的女兵唱起了‘南泥湾’。
芦生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陶丽娜吗?她那清脆甜润的歌喉是那样熟悉!红色的帽徽领章衬托着她白净的脸膛,显得格外光彩夺目。看着她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表情,芦生不由得从心里佩服——部队真是大容炉,把一个娇小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转变成了一位标准的女军人。
“江芦生!出列!”忽然,连长大声命令。
芦生‘唰’地像弹簧一样从座位站起来,走到连长跟前。
“今晚比赛全部是由新兵指挥,你来!鼓足劲,精神点!让人家看看咱通信连的新兵是啥样的!”连长鼓励说。
“是!”芦生响亮地回答。
想到陶丽娜一个女孩子都那么镇定自若,本来很紧张的芦生很快就平静下来。其实芦生在学校班级歌咏比赛时担任过指挥。只见他亮起嗓门,铿锵有有力地起了头“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顿时,这富有激情的抗战歌曲响彻整个大礼堂。芦生指挥的节奏感相当强,当他在空中有力地收住最后一个音符的动作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暴风骤雨似的掌声。他清楚地看见,前排的陶丽娜一边鼓掌,一边转过头来朝自己笑。
接着,特务连唱‘打靶归来’,侦察连唱‘学习雷锋好榜样’,运输连唱‘我是一个兵’。
当那位独臂主任宣布通信连获得第一名时,全场长时间热烈鼓掌。班长罗学友从旁边狠狠擂了芦生一拳:“日小妈!江芦生,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接着,就掀起了拉歌高潮——
“卫生科,来一个!”
“通信连!唱一个!”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一二三,快快快!”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已经等不急!”
歌声,笑声,掌声,在这个千人大礼堂此起彼伏。
…… ……
电影开始放了,果然不出班长所料——新闻纪录片‘红旗渠’。
余洪水分到炊事班后具体工作是养猪。听说他情绪不高,趁星期天芦生去看他。绕过一个浅水塘,就到了一排矮屋,这就是连队的猪圈。
猪圈的矮墙边,余洪水正靠在那里晒日头。猪圈里被水冲得很干净。一只老母猪正陿意地一边晒太阳,一边任凭小猪仔在肚皮上拱奶水。隔壁的圈里,两只架子猪吃得肚子溜瓜滚圆,躺在那里不动弹。
“嗬!这猪让你养得膘皮肉壮,干得不错啊!”芦生坐在余洪水身边打趣地说。
“别拿我开心……”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余洪水仿佛一肚子委屈,“想不到到部队来是来养猪。看人家分得多好——驾驶班,摩托班,电台,修理所,载波班,最差也是通讯班,都有一技之长!不像我,干了个猪倌,嗨!你说我窝囊不窝囊?我妈妈要知道我在部队养猪……唉,不说了。”
“你别不高兴,我听老兵说,凡是做饲养员的都是重点培养对象。好多人想都想不到呢!你别辜负组织上的一片好心!”芦生的确听老兵说过这种话。
“别来宽我的心啦!组织上不培养你高中生,反到看中我了,那不是乱弹琴。”
“反正到了部队都得准备吃苦,你看看我的手——”芦生把有血口的手伸给余洪水看。
“你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电话兵又苦有累,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呃!你说说,这部队怎么用人的这是?”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能给家里人丢脸。”
“听天由命吧。呃,看电影的时候你看见没有,那指挥唱歌的是陶丽娜呢。”
“那又怎么样?”
“赶明儿我们去卫生科看看她。”
“没有病去卫生科干嘛?”
“嘻嘻!都是长江边上的人嘛,想见见,不干啥。”
太阳照在矮墙上,芦生感觉背上暖烘的,就起身,忽然,他发现猪圈里矮墙边一根挂着灯罩的电线杆被架子猪啃出一圈深深的槽,只剩细细的木头芯子,电杆的瓷壶上掉下两根电线,裸露地悬在那儿,就对余洪水说:“这电线杆马上要倒了,你不把它转移一下?”
“等老母猪下仔时,再移到外面来不迟。”余洪水无所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