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人物的多味人生
第三章 初 涉 人生
第三十一回 喜安排初当收税官 挑行囊夜奔碎石岭
八月末的头伏天，闷热得使人异常难当。正在家中闷得无聊的解生，心不在焉地学拉二胡独奏曲《病中吟》，以消解待业无聊的烦闷心情。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喜鹊，在屋后院子的柿枣树上“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叫过不停，解生心想，俗话说《喜鹊叫好亊到》，一定是工作安排的亊有消息了。赶紧放下二胡，火急火燎地向小东门县劳动科跑。解生一口气跑到县劳动科一打听，国家为恢复经济、扩大财源，真的是新安排了一批城镇待业青年，到县财政局帮助秋征，下乡催缴农业税。解生一查有自己和儿时的好友国翰的名字，心里就象久旱的禾苗遇到了及时雨一样甭提有多高兴！大家正高兴的相互交谈着，这时，劳动科谭科员进来来告诉大家。凡名单上定下来的人，三天后到劳动科开介绍信报到上班。听后，解生赶紧一路小跑地回家把喜讯告诉母亲和邻居国翰。
一九六三年九月一日，是解生人生道路上又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安排到国家机关去干收税工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羡慕不已的亊，于是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争口气干好，别把把好不容易等到手的工作给干砸了！
这次，和解生一起分配到县财政局工作，同开在一张介绍信上的还有齐国翰、〔后为县劳动局劳动服务公司副经理〕李祥林、〔后为县农资公司经理〕何贻庭、〔后为县劳动局股长〕张圣林、〔后为县教育局长、税务局长、财政局长、政协副主席〕张天宝、〔后为县财政局股长〕朱普义、〔后干个体户银匠〕徐祥林、〔后为城关医院副院长〕罗东来〔后为县林场办公室主任〕等八人。大家高高兴兴地拿着介绍信一同来到新搬到小东门〔原天主教堂〕的财政局。在人秘股交上介绍信，一个个填写个人履历表、接受领导谈话面试。给我们面试的是一位板着森严的面孔、脸上毫无半点的笑意的中年女干部，齐耳的短发、浓黒的双眉、中等微胖的身材、白净的脸庞上分布着不少的雀斑，一身正统的兰士林列宁装，穿得十分讲究。她笔挺的坐姿，再加上一本正经的严肃的面孔，使大家不由得不望而生畏！后来，才知道她姓李，是财政局的秘书—一个南下的知识分子干部。大家望着这个〔被背后暗称之为母夜叉的〕女人，一个个急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面试不合格。其实面试并不难，用今天的话说，只是问问各人的家庭及个人情况，讲讲财政工作如何重要和财经工作纪律等革命大道理。面试后，大家如负重释地来到农财股报到，接待大家的是笑容可掬的王副股长，〔因当时不是党员，但主持全面工作〕王股长的过份的热情和一动嘴就满脸笑容的姿态，使大家觉得有些虚伪和别扭。好在他是领导又不和我们新来的坐一个办公室，也就见怪不怪了。接下来是一个星期的紧张学习培训，学政策、法律，学业务手续。由于全县秋征在即，粮产区己普遍开秤收购早稻，第一批下去的人忙不过来。大家很快就结束培训，全部分到各产粮区公社，恊助公社财粮员收缴农业税。解生被分配到许岭片区，领导限定所有人员第二天全部下到一线。
梅雨季节一过，气温急速回升。酷暑的九月，大地活象口蒸笼似的热气腾腾，使人彻夜无法入眠。
尚未满十六岁的解生，第一次挑着行囊独自出远门工作，母亲特地起了个大早，下了一大碗油面，外煮了两个荷包蛋，非让解生全部吃完好乘凉上路。此时，喧嚣的小县城，被炎热折腾了一宿人们，刚乘早凉小睡一会，渐渐出现了一时的安静。解生用小扁担挑着一头是一床薄被子、床单、草蓆子，一头是一个旧黄色帆布包，装着的几件换洗衣服，酬躇满志地向许岭——又一个人生新坐标出发。
解生一个人挑着简易行囊，从北门街经老厅、黎河塘、大东门、小街口穿过大街小巷里横七竖八摆满了竹凉床上熟睡的人群，小心翼翼地出了城门。一出小街口，迎面凉风习习，四野瓜果飘香，神情特别舒畅！为抢在日出前赶过五里墩，解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经东狱宫、上雷公岭，过罗家湾、走黑石山、奔五里墩，已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此时的解生，虽是一个人独自挑着行囊出远门工作，三年的学徒从医生涯，早已练就了一副超常的胆量和铁脚板。太阳还未露脸，解生就来到了五里墩，望着曾经学习、生活、工作过的医院，想起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忆起才离别几个月，且朝夕相处的师长、同行，不由是喜？是悲？是欢？……感慨万千！这，就是人生，人生长河里最短暂的历史瞬间。别惊醒熟睡的故友啊！别扰断亲人的清晨美梦。解生强忍着夺眶浴出的热泪，任凭脚下它虎虎生风。
刚过牌楼村，赶到太子庙，火辣辣的太阳一下子就从地底下蹦了出来，一刹时笼罩了整个大地。天上找不到半块云彩，地上无一丝微风，闷热得格外难当。本来很轻的行囊，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得解生满头大汗喘不过气来，解生赶紧来到一棵大枫树下，脱下衬衫，拧净汗水，猛咕几口盐水瓶装的凉开水，方觉神清气定。此时，只走了一小半的路程，离许岭尚有二十几华里。解生心想要抢在正中午前赶到许岭，只能抄小路走张家岭、插矮脚峦，经滴露岭，奔许岭街，要近七八华里。否则，沿座山走大路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更是酷热无比。可小路从未走过，解生心想，反正路在嘴上，边走边问，没有问不到的路，只怕张不开的口。于是，解生挑起行李，沿着宿复公路走过太子庙，从左侧白马村下了公路，向张家岭奔去。一路上边走边问，渴了喝几口凉开水，累了，路旁找棵大树歇下乘回凉，接着又走。接近大阳快当顶时到了矮脚峦。这时，解生顿感胸闷难当，头昏想吐。不好！可能要中暑了。解生慌忙在路边一棵大樟树下停下来，解开上衣纽扣，赶紧呑上十粒人丹，猛喝了半瓶凉开水，才缓解一些。接着把毛巾在路边水塘打湿，搭在头上，挑起行李又走。此时，解生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中饭前赶到许岭。矮脚峦离许岭只有六七华里，加快脚步争取大阳当顶前赶到。解生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擦着满头的大汗，不停地左右换着肩上的担子，这样一口气爬上了滴露岭，虽然累得不停地喘气，但许岭街已遥遥在望，心里非常兴奋，目的地终于到了！陌生的工作岗位就要从这里开始了！一刹那浑身力量倍增，天也不觉热了，人也忘记累了，肩上的行囊仿佛是摇晃着的秋千，伴随着欢快的脚步向许岭街高兴地走去。
许岭是松兹县第一大水陆码头，内湖环绕、通江达海，良田万顷、土地肥沃，是松兹县的鱼米之乡。许岭街由高渐低南北顺势走向，全长约五华里，七米宽的青石板街面，店舖林立、人声鼎沸，南北货样样居全，热闹非凡。解生挑着行李，好不容易找到座落中街的许岭公社，进得大门，询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到靠椅上，己是筋疲力尽，饿渴难当。此时，一位高大白净个头、右眼残疾的公社王昌亿秘书赶紧倒上一杯凉茶，解生一口气咕掉。方觉好过一些。解生连忙递上县政府开的介绍信〔当时抓秋征人员代表县政府下乡恊助公社工作〕王秘书看后，连忙安排先休息，并说公社领导全部己下乡，先吃饭，待老梅同志〔县财政局第一批下乡的片区负责人〕回来后再谈工作安排问题。解生在食堂吃过饭，实在太疲倦了，就在会议室吊扇下的长椅上躺着，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下午四点左右，老梅从河边粮站回来了，照面一谈，原来他是北门街拐角弄的人，老梅大解生十几岁，高中毕业后因家庭台属问题，一直待业在家，这次比解生早两个月安排到财政局工作。许岭片区长湖、东洪、许岭、碎石、胜天等五个公社由他负责。他见解生只是个毛头孩子，也就故作拿大地搭起了官腔说：“目前收购高潮在即、形势逼人，领导决定你马上出发，立即奔赴碎石公社开展工作！以后，每天到粮站结报一次全公社分组交售实绩，向公社、片区回报一次分村进度，月末向县上报结算报表，介报农税资金。”解生本以为许岭就是工作目的地，虽然不比县城，到也繁华热闹。没想到屁股尚未坐热，马上又要往十几里以外偏僻荒凉的碎石岭跑。心中极不情愿，但一想到第一次要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马上挑起行李，头也不回地出了公社大门向碎石公社奔去。
碎石公社在许岭街的西北方向，是一个三面环湖突出去的小陆地。湖嘴上有以经济作物种棉花和打渔为生的六个大队，后面有七个以种粮食为主的大队，全社百余个生产队，近三万人口，在全县尚算中等偏上的经济条件。
解生出得许岭街，已是下午六点，刚好迎着火辣辣的太阳朝西走。本来湿透己凉干的上衣，又是再次彻湿。解生挑着行李抄小路走在田间小道上，两旁稻田里齐腰深的晚熟稻穗密不透风，天上无一丝云彩，上烤下蒸，确实酷热难耐！解生把整瓶仁丹倒在嘴里含着也不解暑，只得走三步歇两步，碰见屋场和大树就停下来歇一会喝口水，直到太阳下山才赶路。经滴露岭，过陈田两个村天己刹黒，此时离碎石岭还有六华里，解生实在是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躺在路旁一棵大树下再也动不了。解生知道从早上四点到现在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了，人己经中暑了，再走下去一定会虚脱出大亊。马上找到一处通风透气的大树下、把上衣敞开躺着不动。就这样一直躺了好几个小时，天全黒了、大地己渐渐转凉了，就爬起来，挑着行李，循着灯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好不容易问到碎石公社，把介绍信交给了公社秘书彭天长，就饭也不吃，澡也不洗，在办公室一张长靠背椅上，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清醒过来，人虽然舒服一些、但浑身还是象散了骨架一样难受。后来公社高峰书记经常笑话说：“城里的孩子没长耳朵，只敢躲在会议室睡板凳。”
第二天，解生尽管没有缓过气来。但丝毫不敢怠慢，马上了解全公社行政概况，制作分村交缴公粮表格，并向彭秘书借了一辆旧自行车赶到许岭粮站，结清了全公社九月底前公粮交售数字，回来分村组汇总，制作了第一份碎石公社公粮入库进度表，及时送到每一位领导手中。这种勤快麻利的办事作风，受到了各级党政领导的表扬，也改变了片区负责人对毛头小子的看法。初战告捷，但弊端百出。一个简单的统计表格，还幸亏在医院搞药剂时接触过统计数据，有点基础，也搞到下两点、且数字差错不少，找其根源，关键问题是珠算技术不过硬。从此，解生每晚埋头在灯下学算盘。俗话说：“不怕笨似牛，”算盘半盞油”不到半过月，解生的加减乘除练的呱呱叫。经过这一实践，彻底改变了解生原认为，当干部最快活、又神气的想法，懂得了不管干什么事既难、又容易，只要认真、肯下功夫，天底下没有干不好的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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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6/12 6:53: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