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传记〕 人 生
第四十七回 揪黒手分裂两大派 保书记黒夜偷出城
随着运动的深入发展,在对待揭批当权派问题上,松慈县各群众组织之间逐渐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一部分群众要揪斗县委前书记,认为是他掩盖了阶级斗争的盖子,镇压了学生运动,是阻碍了松兹运动发展的黒手,必须揪出来狠狠批判,予以坚决打倒。另一部分群众则认为,老书记系文革开始时,才从行暑重工业局局长任上刚刚调来,对松兹情况不熟悉,不应打倒,主要是前任县委书记和副书记在暗中搗鬼,挑动群众斗群众,应该彻底揭露批判。双方群众都认为自己是最坚定的革命左派,是对方在甘当铁杆保皇狗。因此,一时间各组织之间、一个组织内部不同观点认识的个人之间,甚至一个家庭的父子、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仅刻发生了激烈的大辩论。县城中心的文化馆广场又一次成了人们日以继夜、手舞足蹈、口水四溅、相互舌战、争论不休的辩论大战场。同时,由于各群众组织之间观点、意见不统一,渐渐发展到对刚刚实行革命大联合不久的县联总,也产生了认识上的严重分岐。一部分人认为,县联总革命行动好得很!大联合功不可没,坚决支持!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联总好过屁!现己变成了走资派的保皇狗,阻碍了全县大好形势的发展,必须象战斗兵团一样坚决砸烂。还有一部分群众认为,县联总革命大方向是正确的,但少数头头在运动中犯了右的错误,必须整顿改组,但不同意砸掉。对联总是砸是保的问题上,县支左部队领导倾向大多数人的第三种意见,对联总实行整顿改组。在老常委会议室,人武邱政委多次召开各群众组织负责人的会议,要求各群众组织要珍惜革命大联合的大好形势,求大同存小异,决不能分成敌对的两大派组织。但意见始终统一不了。最终,因联总该不该砸?走资派究竟要打到谁?解放军支左对不对?等三大问题的观点不同,而分道扬镳,分裂成为好、屁两大派。持第一、三种意见者,仍打着联总旗号,简称为好派;反对派则另拉大旗立山头,成立了红色造反者联合委员会,简称为屁派。从此,松兹分成了认识观点不同的两大派组织,接踵而来的矛盾也愈来愈深,两派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最后达到了相煎何太急的白热化程度。
此时,县文化馆政治新闻议论中心,更是日夜辩论不休,争论不断。许多昔日的同学、好友、同事为争论而伤了和气,变成了相遇不相识的路人。更有甚者,不少家庭父子之间、夫妻之间、闹的反目成仇,不愿同一个桌子吃饭,同一张床睡觉。各走各的路,各唱各的调。大批判也更随之而迅速升级,从口诛笔伐的文斗,逐步发展到了将当权派戴高帽子游街、坐飞机、实行车轮战批斗,等不人道的武斗做法。这样渐渐遭到了不少群众的抵触和反对。
解生系穷人家子女,忠厚本分,自抽到县联总办公后,一向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管好经费。直到最后县革委会成立,交接帐目单据时一分不差。与解生同时抽去联总办公的年轻人中有县工会打字员南丽华大姐、松城中学红卫兵负责人泽海、李闯,广播员惠敏、刻一手好漂亮钢板字的玉琪等人。还有抽县联总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桂琪、娟晓、刘萍、桂花、小平、洪兰、朱霞、玉梅、东平、丙海、传炎、吴立、新民、杏林、曹保、等等许多老三届的同学。有的是初中同学,有的是一个县城的邻居,加之解生热爱文艺,因而相处甚好。虽然后来有些人因观点不同,后来分离出去,但始终不认为是仇敌,终是各自的观点不同。直至后来文革结束时,也仍然同是朋友。在对待联总的问题上,解生认为,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联总没搞好,同样有责任。“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联总是群众组织不要砸,可以改。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要允许人犯错误、更要允许人改正错误。所以解生同意支左部队的意见,珍惜大好形势,支持联总整顿改选新的领导。通过后来的整顿改选,《县联总》由新改组成立的红卫兵组织《战、江、火》的学生领袖王锡义担任县联总一号服务员,《红造会》也不约而同的由新成立的红卫兵组织《暴、六、刺》的学生领袖陈涛任一号服务员。从此,松兹县的文革运动进入了一个以学生为领袖的激情年代。
在学生领袖的率领下,松兹各派各群众组织揭批走资派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一时间,各级各单位大小当权派大至县委书记、部长,小到下面农村的食品站、粮站、农技站长,大队书记、生产队长等等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的小头头,都是人人接受批判、个个明哲保身,检讨过关。有着至关重要地位的财政局,不能乱了方寸。经县委和支左领导部队研究,即时向财政局新派来一名部队转业的刘局长,主持半瘫痪状态的全县财政税收工作,这下全县财权才得以稳定。
眼见着揪斗当权派的斗争无限制的扩大化和极左化,仍在老县委大院《县联总》后勤办公的解生,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私下里和打字员南姐、广播员慧敏议论着这运动究竟怎么发展、这批来批去的啥时候是个头。一日,解生同慧敏看到又有造反派组织来揪批老书记,只见住在老县委宣传部、组织部两幢大楼中间平房的书记被造反派们挂着一个大木牌子、拖着病态的身子、步履蹒跚带走,心中实在不忍。回来后与南姐谈及此事,终觉无力回天。这时慧敏的爸爸——一个初解放南下工作队的老干部一直在基层粮站当购销员的王叔叔来了,他也亲眼所见了刚才的一幕,因而一进来就大发雷霆:“这是什么社会、还有没有人道主义,要不要宪法!不行!这亊得要想办法解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解生打心眼里佩服这些老干部,心里也就注意观察起来。
那是一个月黒风高的夜晚,天象黒得象一口倒扣的锅底,伸手难见五指。解生得知某组织明天又要揪斗重病在身的老书记,在亊先王叔叔的安排下,避开了联总老厅北大门的值班人员,悄悄来到书记宿舍,轻轻敲开房门,给书记换上一件解生做医生时留下的白大褂,戴上一个大口罩,绕过灯光来到北大门。解生先上前与工人造反团值班的门卫们闲聊,一会儿王叔陪着扮成医生的老书记来到大门口,说是请来给书记看病的医生送他回去,解生详装着也问了几句,等他们出了大门。解生随即也说:“晚了,该回家睡觉了。”追出大门跟上王叔。先来到粮站王叔家里,给书记又换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老百姓的破旧衣服,外戴上一顶破草帽,装扮成农民,沿着粮站的后围墙,抄小路插到如意庵庙门口,为避免城门口有巡逻人员,解生先一步上前打探。不好,果然发现城门口有人走动。解生迅速折回,带书记插刘家弄、走解生幼小时开荒地的汪家园、翻城墙坝直插东山嘴,再赶到官厅屋。然后沿新河大坝向韩文公社赶去。一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绕开屋场灯光,专拣小路前行。半夜子时,终于拐弯抹角地走了十几里,来到韩文公社马坂大队一个王叔曾经土改工作队时住点的老房东——大队老刘书记家中。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婶热情地张罗着每人吃了一大碗面条外加几个荷包蛋后,又急忙往陈汉山区隘口公社赶。出于安全照应起见,老书记特意让儿子拿上手电一同前往。一行人急匆匆地行走在二郎河大坝上,朝十溪头赶去。争取在天亮前赶过二郎公社大街,以免被下面造反组织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书记年大体弱、还拖着一个久病并遭受身心摧残的身体,实在走动了,就坐在河堤上歇歇脚。解生和刘书记儿子提出要轮换着背书记走,望着两个年纪尚幻的半泼孩子和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半拉老头子,书记激动得泪流满面说什么也不同意背,硬是坚持自己咬牙一步一步往前走。歇歇停停,停停走走,求生的希望、不愿遭受迫害的毅力,为解救老干部的同情之心,使大家汇成了一股坚强的力量!天亮前大家终于赶过了二郎河,紧急行走了五十多华里,到达了最终预定目的地——隘口公社元山大队,一个书记曾经在土改时住点的老乡家里。后来,由民兵营长一直暗中保护着。最后,终使一名革命老干部得以平安渡过文化革命的浩劫,最终再次出山,三结合出任县革委主任、县委书记、后调地委组织部长,地委副书记。那段难忘的历史,很少为人鲜知,老书记、王叔曾私下里多次提及过,老书记在生前和临终前也几次念叨过。今天看来,解生在当时那种动乱年代里,在别人的带动下,凭一颗朴素善良的心,做了一件小亊。解生相信,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能做到的亊情。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12-15 15:16:48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