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长编纪实传记〕一个小人物的多味人生 〔 第八章 认 知 天 命 〕

〔长篇纪实传记 〕                  人                      生 

               第十回    大食堂难飽飢餓娃      观音土掺菜填肚肠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发表之后，宣告了反右派斗争的全面胜利。紧接着全国迅速掀起了大跃进、人民公社、吃大食堂、大炼钢铁、大放卫星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潮。松兹县也紧跟形势，抽调大批干部和民工捶锣打鼓到岳西县老山里烧炭炼铁。同时，在县北门城外郑家园坝边的纺织厂，也架起小高炉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在原城关区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规模创办了含六虹、佐坝、五里、韩文乡在内的全县最大的人民公社。大公社设在黎河塘城墙边的原师范学校里。大食堂更是办的热火朝天，一夜之间，光县城就办起了有机关、商业、工业、居民、农业队等分门别类的十几个大食堂。解生家所在的建设街就办有三个大食堂，一个是北门口柴家饭店的商业大食堂，〔各商店的从业人员〕二个是北门中段总工会旁边徐屋的居民大食堂，三个是城门口的农业队社员大食堂。每天都是吹哨子一起上工干活、一起收工、自带碗筷一起开饭。先是大锅饭吃桌歺不要钱，后来是发饭票排队打饭。农村的大跃进局面更是惊人，一会儿这里放卫星，亩产超千斤。那里更是翻一翻，又放了一个特大卫星，亩产超双千斤。更有甚者，是一些好大喜功的领导，竟高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豪言壮语，把几块稻田割下的稻子，让人连夜搬到一块稻田里，冒充放卫星夺高产。一时间，浮夸风日益盛行。放卫星、开现场会、记者采访、登照片，领导们忙的不亦乐乎，遭罪便是累死了社员和群众。更难忍的是产量虚报高了、上交就多了，社员留下吃的就少了。这样一来，大食堂、吃大锅饭、吃饭不要钱的一大二公的局面就难以维持了，各食堂只好降低社员的口粮标准，按月定量发饭票排队打飯吃。开始每月人均定量成人是27斤，后降到22斤。随着三年自然灾害的到来，定量又减到18斤，最后是瓜菜代，直至食堂拆伙解散为止。

      解生全家当时只有母亲是吃成人定量，其余三个孩子，解生每月定量为九斤、两个弟弟为七斤，全家大小四口人每天只有一斤半饭票。因此，每顿除了食堂早上每人喝一两能照得见人影的稀饭外，中午和晚上都是从食堂打回五六两干饭，掺上野菜烧上一大锅菜糊糊，每人喝上几大碗。所以肚子是越撑越大，饭量也是越来越大得出奇，一顿能喝上三大碗还不见飽，当时社员们编了一首顺口溜“龙湖水浪打浪，天天端碗跑食堂。稀饭无需动筷子，干饭难填饥饿肠。哨子一吹上工了，肚子还在咕咕响。”母亲每天要去做工，因而打饭的任务总落在解生身上。

      居民食堂当时有两个炊事员，一个中年姓徐的女的，特别爱打扮，脸上总是凃得象猴子屁股不说，还总是捧上欺弱。只要是领导来了，她总是东扯西拉、有说有笑、黄段子不停，并且把饭按的结结的、堆的高高的；若是一般老百姓、特别是五类份子及其家属来打饭，她总是沉着一副寡妇脸，恶声吼叫，先要把大闷子的饭打得松松的，再轻撒在打饭碗里不说、还总是要用饭勺刮平。因而社员们背地里都叫她狐狸精。另一个是北门下街陈家屋的高老爹，他为人忠厚善良，从不巴上欺下。特别是对一些可怜的人都会格外照顾。所以，每次打饭，解生等也要等到高老爹才打。高老爹也确实看着全家都是长身体的孩泼，出于側隐同情之心，因而每次也总是格外开恩多打一些，至今，全家都念念不忘是他帮着渡过了饥饿的难关。

      饭吃不飽，挖野菜的人也越来越多。每天放学解生就加入了挖野菜的大军，有黄菇菜、毛地菜、蒿子草、野芹菜、辣蓠菠、辣廖等等，开始只要在城边上挖，接着是越挖越远、愈挖愈少，后来野菜被挖尽了，就扯树叶、挖树根、剥树皮吃。最后，野菜、树皮、草根全吃光了，大家就嚐试着挖观音土吃。把观音土挖回家掺上野菜加点米糠粉用水和好做成粑上笼蒸或用铁锅烤着吃。进口很软，糍性也很大，能耐飢餓，只是吃了就便秘，拉不下。许多人后来用勺子掏肛门。因此。母亲总是尽量不做观音土粑吃，

      一次，解生放学后因挖野菜回家晚了，母亲让两个弟弟去食堂打饭，在回家路上，实在餓得不行老四就用手抓饭吃，老三不让，后来两人打起来了，把饭也泼洒了，气得解生回家后把饭票全撕了。老三老四两人一个劲地嚎啕大哭：“饭票全撕了，将没有饭吃了，明朝妈妈要饿死了，将怎么办哪！”一边哭，一边满地寻找撕掉的饭票，又一张张小心粘补着。接下来，全家实在饿得不行了，母亲不得已，只好做掺观音土做粑填肚充饥，岂知弟兄几人吃了后，一个多星期全拉不下屎。后来肛门撑的痛得直流鲜血，每次都用掏耳屎的小铁扒一点一点地掏，从此。弟兄几人饿死再也不敢吃观音土了，在饥饿线上艰难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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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    蹲斋饭赖宿尼姑庵     为活命餐馆讨残羹

      三年自然灾害的接踵而来，无疑在三面红旗的激进、冒进、虚假、浮夸风所造成的巨大损失之上，更是雪上加霜。灾难的中华大地饿殍遍野，路有亡人。松兹县成群结队的百姓外出逃荒，要饭。解生的外祖父南山老爹是一个身强力壮、斤酒、碗肉，顿扒三大碗米饭的壮汉，推起五百斤的独轮花车健步如飞。由于吃不饱饭，饿的皮包骨头。一日实在饿得没法，跑进城，想到女儿家讨口饭吃，又不好直说。岂知女儿为了保三个孩子活命，硬是莫留父亲吃饭，在回家的路上他饿倒在路边田里，被人发现抬回家去，不久就去世了。母亲懊悔得伤心大哭！

      野菜、树皮、草根吃尽了，解生弟兄三人为不遭饿罪，总是一放学就往北门如意庵庙里跑，总想到姑祖母那儿去蹭一口斋饭，填肚保命。

如意庵座落在北门城门口东边，庵门座北朝南，一条小溪由西向东从庙门流过。庵东是居士香客捐赠的几亩水田；庵北是一片茂盛的果树林；庵西是瓜菜四季常青的菜园；庵南是一个开阔的道场。道场北面是一座石孔桥，过了石孔桥便是如意庵正大门，进门是一个两丈见方的天井，过天井就是观音菩萨佛殿，佛殿两旁是居士、香客的廂房，后面是厨房和斋堂。往西走，便是一座东朝西的释迦牟尼大佛殿，佛殿左首是庵主〔解生的姑祖母〕释轩大师的卧室，右首是爱徒小元和长安住处，佛殿一年四季佛灯闪烁、檀香飘渺。

如意庵始建于清朝末年。解生姑祖母年青时端庄秀丽、精通文墨，知书达礼。因不满强迫婚姻，凭县官当众坐花轿出家为尼。她广接佛缘，普済穷苦百姓，因而如意庵香火日益盛旺。解放后，释轩大师开明大度、爱国拥政，深受政府赞赏。被历届政府推选为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县佛教恊会负责人，并光荣出席了全国首届佛教代表大会，受到了朱德委员长、周总理的亲切接见。

      三年自然灾害的降临，由于寺庙受国家宗教政策的保护，僧尼实行特需供应，再加之有薄田数亩、菜园一片，因而未受到饥饿冲击，免强能维持自食。“我佛慈悲 普渡众生”解生父亲蒙冤关押之后，姑祖母总是劝慰母亲“我相信我侄儿穷苦出身，为人正直，不会做对不起共产党的亊情。一定要坚信政府会实亊求是，带好孩子，终有出头之日。”对几个孩子总是频频接济，关照有加。解生母亲整日整夜在苗圃做工、车水，经常把三个孩子丢在庙里吃住，过时过节也是在庙里打扰。毕竟佛门清静圣地，容不得顽童终日吵闹，姑祖母有时也发脾气让弟兄三人不要去，无奈血脉相连，佛家人侧隐之心，也不忍赶走。所以解生兄弟几人一到周末或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往庙里跑，去蹭碗斋饭吃，有时干脆赖着不走，总是在廂房撘个竹板床三兄弟挤在一起睡觉。

      至今弟兄几人一提起庙里的斋饭，真是念念不忘，觉得别有风味，好吃无比。尤其是千张炒韮菜、酱干炒西芹、香菇烧腐竹、平菇炖粉条、黒木耳烧冬笋、麻油闷茄子、碗豆下面条、豆瓣炒青椒等素菜，真是美味佳肴，别有佛家风味特色，令大家终生难忘。随着三年自然灾害的发展、加剧和沿续，如意庵的一点老存粮也渐渐吃得弹尽粮绝，难以维生。解生弟兄几人也无脸再去蹭饭了。一日弟兄几人实在饿得无法，又厚着脸皮来到如意庵赖着蹭饭，姑祖母说：“你们怎么又来了，现在米麦都吃光了，只有园里一点青菜，我们也要活命了，你们走吧。”四弟说：“好的爷爷！〔解生祖父三代单传，姊妹三人庙里为尼的是小姐，所以叫的爷爷〕你给点吃吃吧！即将来我们长大了一定供养您，买最好的给你吃。”姑祖母笑着说：“现在自己都饿的活不下去了，还将来供养我，出家人以庙为家，也无需亲人供养”解生说：“的爷爷只要我们饿不死，以后一定为佛重塑金身。”姑祖母说：“阿弥陀佛！还是解生会说话，我佛慈悲，大家有福同享吧。”从此解生弟兄们对姑祖母崇敬无比，感情特别深。逢年过节都去探望姑祖母，直至她老人家仙逝时，大家全部到场参加坐缸火化拜祭仪式，直到送上山入土为安。如今如意庵已三异庵主，第二代长安师傅又与零八年仙逝，第三代传人愿成师傅任庵主，解生每年都去庵堂参拜姑祖母圣像，捐资修缮庙堂，以表对姑祖母的救命之恩和思念之情！

      为缓解饥饿矛盾，回笼货币资金，国家采取了在提供部队、老干部、医生、教师等一部分人的特需供应的同时，放开了议价粮食商品供应，对社会提供议价食品。松兹县民主西街新开了一家龙湖菜馆，是县城唯的一家高价食品供应餐馆。猪肉每斤五元、肉片汤三元一碗、红烧肉十元一碗、鸡蛋汤两元一碗、米饭一元一碗、糠菜饼子两毛钱一个〔国家当时平价猪肉七角三分一斤、大米九分三厘一斤、鸡蛋三分钱一个〕龙湖菜馆的开设，形成了内外两重天，里面有钱人大吃大喝、谈笑风生，外面的穷人，望眼欲穿、嘴馋肠鸣。解生每天放学路过，总要爬在玻璃门上享享眼福、闻闻香味、呑呑口水，但想着母训，就是不敢踏进门去。

      解生有一叫铁牛的儿时玩伴，父母双亡，是靠婶娘扶养的孤儿。他经常去餐馆讨吃残羹剩饭，回来总拍着肚皮吹嘘得津津有味。他经常拉解生去，可解生就是不敢。一次解生实在饿得没法，又在铁牛的再三拉扯下，也一同进了龙湖菜馆，跟着铁牛吃人家剩菜剩饭，开始是躲躲闪闪，服务员来赶就跑。后来为了活命，总是脚不由心地同令志，国翰几个小伙伴邀着一块向歺馆跑，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服务员赶也赶不赶走。有时干脆厚着脸皮向顾客讨要吃喝。这件事传到母亲耳朵里，解生被狠狠打了一顿后，就再也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