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传记 〕 人 生
第十四回 送小孩勇显侠义胆 掏红芋错遭关谷仓
县城西北面约五华里的的马安山,有一叫跑马山的小煤矿。因离城很近,是县直机关干部下放劳动锻炼的点。反右斗争后,一些所谓问题较小的人,统统安排在这里劳动改造思想。一个炎热夏日的傍晚,解生吃过晚饭,正和弟弟们在昏黄的电灯下做作业。突然,只听隔壁方家屋堂厅里租住国维家房子住的雪枝姨一边哭、一边说:“现将哟呵好!孩子他爹在矿里摔伤了,天黒摸漆答〔松兹方言〕我一个家里人〔家庭妇女〕孩子又小将哟呵去!”解生母亲和美玉姑姑都劝她不要急,把孩子留下来大家照顾。但孩子小,不足两岁,常要喝奶。此时,左右隔壁邻居中都没有大男人在家,女的夜晚又走不开,一个妇道人家去,天黒路远,还背着一个小孩,况且当时又正盛传马头狼四处出没伤人,千万不行!正在大家为难之际,解生自告奋勇地说:“我驮小孩送雪枝姨去!”美玉姑姑侧身看看解生说:“你能行吗?”解生拍拍胸脯说:“放心吧!我力气大着呢。”母亲信任地看了看解生,马上坚定地对雪枝阿姨说:“行!就让解生去,不过要带上手电筒,还要带一根木棍,一来探路拨草、二来防野兽。”解生为防蛇虫蚂蚁叮咬和茅草荆棘刺划,随即穿上长脚裤和解放鞋,并扎紧裤脚、腰带,用布背篼背上小孩,手提幼小常练功用的齐眉棍,伴着雪枝阿姨一起上路。
解生一行三人,出了方家屋沿北门街向北城门走去。这时,只见街两傍冷冷清清,从门窗里时隐时现透露出昏暗的灯光,本来夏日炎炎的晚上,平日里街头休闲纳凉的人很多,只因近期传说马头狼出没伤人闹得拂拂扬扬,所以,若大个县城,一到傍晚,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出入。出方家屋,过了蒋玉梅家就是总工会,门前两只阴森森的石狮子,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望着这一行一大两小,夜里反往城外而奔的不速之客,仿佛感到很是奇怪。曹家香店对面是好友国翰家,解生本想喊上他一块去,路上好有个壮胆说话的人,岂知喊了几遍,国翰就是不敢出门。解生心想,胆小鬼,离了你张屠夫还真吃混毛猪不成。于是一边迈开脚下的步子,一边数着街两边的人家,往北走。国翰家对面是桂荫斋、金家祠堂、接着是楊荷香、石求旺、石求林、张志府、曹学德、锅铁厂、柴家饭店、裁缝张仁、熊家祠堂、何火记、郭葆华、段旺生、尹世洪、沈巧枝、刘泽润、陈汉卿、张泗玉、余金枝、高的熖、高大熖、何旺生、何瘦子、何林生、唐旺才、朱大、石祥元、葛文凤、张育成、张天赐、陈五英等人家,陈五英家隔壁是如意庵。解生望着大佛殿透出的烛光和晚风阵阵送来早已久违的檀香,想到姑祖母的关爱和教诲顿感浑身胆气横生,力量徒增。把背驮的小弟弟往上一起,嘴喊:“雪姨,快到城门口了,咱们快点!”便迈开大步加快了速度,不一会来,到了城墙门口。稍稍歇息一下后,马上又出发赶路。
出得城来,过了城壕沟,放眼一望,顿觉冷风飕飕,四周荒凉无比。右边是经常枪毙人的荒树林,左边是埋夭折小孩的乱坟岗,白日里野狗撕咬的烂布、破片,一派狼藉,行人尚不敢目睹。此时,雪枝阿姨都紧张得哆嗦着往解生身边靠,手里电筒不停地四周乱晃。解生提棍的右手虽然也紧握得出了冷汗,但嘴里还象个大男子汉一样,装糢作样地安慰雪枝姨说:“别怕!别怕!有我那。”其实讲话声音,也紧张得若带顫抖,只是雪枝阿姨自顾不暇,听不出来罢了。大家提心吊胆地走了几百米,到了做医生的刘继先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往前走,左手是北关队的田畈,右边是苗圃。过了一座废砖瓦窑,就到了大脚寺。走过大脚寺,绕宛家塘东北角走过去,就到了出城后的第一个大屋场—郑家园坝。从郑家园坝到跑马山煤矿、走小路没有屋场和人家,尽是茅草丛生的田坝小路和一人多高芭茅的荒山岗。但路近只有三华里地;走大路要从东山嘴绕,路好走,路程要远一倍。这时解生望望满天的繁星,镰刀样的毛毛月亮才起山一会儿,远望大地尚蒙蒙胧胧不太显亮,近看小路依稀可辨。于是说:“雪枝姨,我们还是走小路吧,这样能早一点些到。”于是,雪枝姨摸摸解生背上的孩说:“解生你也背了好大一会了,还是歇歇换我来背一会。”解生说:“不累,我再背一段路吧。”雪姨说:“前面路小,你眼睛看得清楚些,就在前面探路吧。”说着解下孩子背到自己背上。这样,一行大小三人稍为歇息了一下,就又朝前赶路了。
解生右手提着齐眉棍,左手打着电筒,象孙悟空陪师傅唐僧西天取经一样,在前面开起路来。一路上,解生瞪大眼睛左右观察,侧耳听声四周搜索,此刻他担心的不是怕鬼怪,他从小压根儿也不相信世上有鬼,而是担心真碰到马头狼就麻烦了。解生小心翼翼地在前面领着路,雪枝姨背着小孩在后面紧紧跟着,茅草过膝的田埂小路,高一脚、低一脚非常难走,一不小心,在过田埂放水沟时,雪枝姨右脚滑到稻田里,扑通一声水响,哎哟一声,双膝跪倒在田埂上,背上的孩子也吓得大声哭了起来。解生吓了一跳,赶紧返身来扶,幸亏雪枝姨眼急手快,双手赶紧抓住了田埂边上的茅草,才未跌倒,也未摔着背上的小孩。解生连忙拉起雪姨,抱过孩子背在自己身上。走过一片稻田,远远望见前方黄灯闪烁,解生心想,这里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哪来的灯光?正在怀疑,突然前方两处绿光闪耀,。“不好!有狼来了!”解生马上大喊一声:“雪姨注意!赶快把电筒直射前方绿光闪耀处不要灭。”这时解生拉紧背带绳,紧紧腰带,双脚扎好马步,两手紧握齐眉棍,憋住呼吸,目视正前方绿光处,拭目以待。一分钟、两分钟尚无动静,约十分钟过去了,仍无动静。这时,雪姨紧靠在解生身后,用电筒直射着前方低声结巴着说:“绿光不闪了,会是、是、……,是马头狼吗?”解生镇定地说;“雪姨,你把孩子解开背过去,把电筒给我,我上前去看看。”解生左手打着电筒,右手提着齐眉棍一步、两步,缓慢向前探去……。快接近绿光闪烁处时,只见是坟地周边翻露出的一些白骨,根本不见狼的影子。解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满头的大汗,顿时变得冰凉!直往背脊沟里渗透。解生大声说:“雪姨,快来!不是马头狼,是坟地的磷火。”爬上山岗,只见一社寺庙也就在跟前,庙里的灯火也在一闪一闪跳跃着。解生和雪姨象大海行船望见彼岸一般地兴奋得赶上前去,瘫坐在社寺庙门前的草地上。
过了社寺庙、绕过一塘坝,就望见了到了马安山屋场的灯光,此时,解生心里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因为,再翻过马安山的小山包,就能看见煤矿了。雪姨这时心里也甭提有多兴奋,仿佛忘记了是去看丈夫的,边走还边哼起了黄梅小调,背上的小宝宝也觉得安全了,呼呼睡得正香。
煤矿,终于在解生和雪姨大小三人的担惊受怕、奋力拼博、艰难跋涉和热切期盼之中,终于到达了。雪姨的丈夫〔原县粮食局人秘股张股长〕原来只是摔伤了腿,骨头断了,并无大碍。接到妻子和儿子的星夜来探,高兴无比。同亊及矿友们更是热情地倒水、端茶、打饭,忙得不亦乐乎。大家看着墙上的挂钟己指向深夜十一点,听着雪姨诉说一路上的经过,不一如同地把赞赏的目光一齐投向了解生。都称赞他人小、胆大、心善、侠义。解生象大姑娘一样脸涨得通红。这时,全县年龄最小被打成右派的汪三哥〔解生东门街的邻居,原城关区公所通信员、学校刚毕业参加工作,就被打成了右派〕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说:“我这个小弟弟别看年纪小,可是武术世家出身,自幼跟随父亲,松兹县有名的妙老师父学武,功底可是不差。你们看,只要用手一摸这两头包铁、中间滑亮的木棍,就知是经常习武之人。”解生也真饿极了,大口扒着碗里的饭菜,任随三哥去吓吹。饭后,张叔叔硬要把两毛钱塞给解生,说是给他买点东西吃,解生说什么也不收。当晚,解生就在办公室的桌上扒着迷睡了一会。
东方天刚放亮,解生擦把冷水脸,提着齐眉棍就往家里赶,他要抢着赶回去上学。迎着满天的朝霞,向着旭日喷薄欲出的东方,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迈着骄健的步伐,解生说不出的心情舒畅,一路欢歌,行进在通往县城的田埂小路上。
一个周末下午放学,令志、铁牛、国翰等小伙伴们相邀去掏红芋。解生一行几人挎着竹篮,拿着小扒儿,一同往城西三华里的东山嘴跑。因平日里,大家拾稻子、麦穗,都是到东山嘴。这里田地多、路又近。来到东山嘴大家掏呀、掏呀,掏了半下午,就是掏不到。每人篮里除了几根红芋根和破红芋外,真是收获太少。铁牛说:“这些绝都的,挖得太干净了!”令志也跟着骂“这些死人的个,也不留点爷爷吃吃!”解生说“别骂了,骂也骂不出红芋来,我们往回走吧。”一行人走到官厅屋后面,看见有几个妇女正在偷挖红芋,铁牛、令志也赶忙跑过去挖,解生还未走到地头,生产队的人来了,偷红芋的大人都跑掉了,小孩反被抓住,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关到队里谷仓里。接近天黒,大家又喝又饿,队上还不见来人问亊。这时,解生气不打一处出,本来自已未偷红芋,一概不问三七二十一不说,还关了不管。就使劲把手捶木窗户塞,捶断一根窗塞,把小个子令志翻出去搬救兵。一会儿,队上来人了,看见窗塞断了,小孩也跑了一个,更是大发雷霆。解生上前论理说:“我们未偷红芋凭什么关我们?”铁牛拿出耍赖的本领,在地上又哭、又滚。国翰又装肚子痛。正在闹得不可开交时,队长来了,被这乱七八糟的场面吓住了,命赶快放人。这时救兵也到了,令志母亲是出了名的泼妇人,来了又泼又骂:“你们欺负我孤儿寡母,没偷红芋硬赖人,共产党的干部讲理不?走!我们到公社讲理去。”队长说:“我们错了,对不住。”令志说:“我们的篮子被全踩坏了,一定要赔。”队长赶快命人把篮拿来修修,又一人装了一篮红芋,才算了结。现在想想,到是有趣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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