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菜的情结
文/中山虎
昨日走出医院,今天去蔬菜市场转悠一圈,看见鲜嫩的苜蓿菜却勾起了往事的无绪记忆。便以两块五角钱买下了二斤嫩苜蓿菜,可以蒸苜蓿菜疙瘩,或做一顿苜蓿菜鲜汤。其实苜蓿众人皆知,亦皆识。可是80后乃至90后却不知尽然,这里还得絮叨几句。
苜蓿是一种多年生植物,原产于欧洲各国,远在汉武帝时代张骞出使西域,始从大宛传入中国内地。苜蓿可适应各种土壤条件种植,它本是牲畜的上好饲料,但人亦可当蔬菜食用。据医生讲:食用苜蓿还可以为人们治疗多种疾病,可见它本身含有多种益于人体健康的生物元素。
农历惊蛰过后,万物复苏,春暖花开。苜蓿便揭开了它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鲜嫩而柔弱的脸盘,悄悄地破土而出。从湿润的地面上冒了出来,为春天披上了绿装,争添一份生机勃勃的气息。
记得小时候,妈妈带我去舅舅家,在回家的路上,她说:“咱们走出胡同口时那里有一片地,就是你舅爷家的苜蓿地,可以捎把苜蓿再回家。”那时看到苜蓿一朵一朵刚露出地面,妈妈小心翼翼掐着那圆圆的,胖胖的,嫩嫩的苜蓿芽儿。可是,那时我就象一只小羊羔,在苜蓿地里高兴的东跑跑,西瞅瞅,追赶着翩翩飞舞的蝴蝶,一会儿又惊喜的看到一只黄鼠,突然从窝里窜了出来。我没有怯惧,而拼命追赶时,它却一溜烟跑不见了。我童年时是多么的好玩啊!此时妈妈已掐了一撩襟鲜嫩的苜蓿叶儿,然后她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妈妈和我一路高兴的回到了家。那天我们全家人吃上了那年第一顿苜蓿菜汤面。现在想起那苜蓿菜面不论是面条还是面汤,那么一股天然的草香味,扑鼻爽舌,沁人心脾的感受,那宗往事至今还记忆犹新,难以忘记。思绪随着岁月转移,时序回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可谁知道喂牲畜的苜蓿草,却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那时是个饥饿的年代,食粮极度短缺,人们生活非常困难,遇春荒之季唯一不缺的就是苜蓿菜。秋季有南瓜,所以人们称那个为瓜,菜代时期,瓜(南瓜),菜(苜蓿菜)用蔬菜来代替食粮,此话一点不假,对那个时期真实写照啊!。
记得在那春寒料梢的三月,人们肚皮饿得发慌,夜间就有胆大的人悄悄去偷苜蓿菜,后来生产队社员发现苜蓿被贼撅了,晚上轮流派社员到苜蓿地看管防止偷盗,当抓住外村人偷菜便痛打一顿了事,当时还听说外村由此而出过失人命的事件。若果抓住本村偷菜的人交大队开会批斗。其实轮流看苜蓿的人才是真正偷苜蓿菜的内贼。后来生产队又想出新办法,每天下午派人撅一大背篓苜蓿菜,然后按各家人口平均用称分给以充饥食用。
在一九六三年农历二月间,我家实在无粮下锅了,我父亲只好用家里的旧衣服,和村人一起到甘肃天水地区换粮食去了。此时我的祖父因饥饿及忧愁而患病,病情发展一日不抵一日,生命垂危于旦夕之时,呼唤着我父亲的名字,祖父在临殁的先一天晚上,突然我父从远路归来,终于父子相见了。且第二天晌午时刻,我七十岁的祖父不幸撒手人寰,辞世而去了。更让人酸心的事情是安葬那一天,家里仅仅做了两大锅苜蓿菜面,既无酒肉宴席来款待客人。尽管如此,族门亲戚朋客似乎象年谨灾荒时一样,争抢吃放舍饭那样的悲惨凄凉,大家惶恐的算吃上了一顿饱肚子苜蓿菜饭,就那样算是安葬了我祖父老人家啊!
清明时节,苜蓿枝叶生长得特别茂盛,它的纤维,淀粉和叶绿素大大增多了。人们便根据各自的爱好习贯作各样苜蓿菜食品。记得我母亲将生产队所分给的苜蓿菜,在家变着法儿制作成不同风味的食物和佳肴。用甘甜鲜美的苜蓿菜下面锅,无论你是吃捞面还是吃汤面其味道感觉特好。即使用面粉做成苜蓿菜糊糊饭,其色泽黄绿淡素十分好看,喝起来也特别香爨爽口。她用苜蓿菜还糍绿面,糍绿馍,烙菜饼等。其实我最爱吃的还是母亲蒸的那苜蓿菜疙瘩。其方法也很简单,首先把苜蓿菜多次用水掏净,沥干浮水,再撒少许面粉拌搅,以散而不粘为度。曾见有时还撒少许调料粉,那样蒸出来的苜蓿菜疙瘩看起来苜蓿墨绿,面粉玉白,团而不粘不黏为最好。然后再少许调些面盐吃起来粉嘟嘟的,肉囔囔的,香喷喷的有滋有味,它确实是既能包肚皮又能耐饥饿的好食品。母亲还用苜蓿菜做小菜就饭,其方法也不很复杂,把掏净沥干的苜蓿菜在水里稍煮一下,将它切碎,放入调料粉,再加些蒜泥,倒点醋,撒点辣椒面,泼些熟油,香,甜,辣,酸,辛这样五味俱全,吃时如香椿一般新鲜,使人食而香味无穷既解馋,更醉人。
时值夏至以后,苜蓿生长是成熟期。到的苜蓿地头望眼看去一片碧绿色,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紫蓝色小花,如同无数眨动的眼睛在微风中摇曳顾盼,随风袭来的是一股股沁人肺腑的青草和鲜花的幽香。记得那时父亲每天下午去苜蓿地里割草,晴天推着单轱辘草车子,雨天背着一个大背篓,头戴一顶旧草帽,遮挡酷暑之炎热,避雨水之淋湿。看他缓缓的蹲在苜蓿地里用左手捉一把草,用右手握着镰刀往怀里一拉,摖,摖…………,不住的割着青草,如同最原始的音乐为他伴奏着悦耳动听的歌曲。习惯于沉默的他,偶尔也吼一两句秦腔,不经意间惊得鸟儿乱飞,蚂蚱乱蹦,野兔窜逃而去,地里的苜蓿草为他助兴般的摇摆得更是欢快。草割够时他才松下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他随带的烟锅,装满旱烟一边吸着烟,一边遥望着九嵕山上的云彩,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他起身将一抱一抱的青草装满背篓,竖立装在背篓沿口的青草冒出一尺多高,然后他蹲下双臂往背篓拌里一伸,拉上肩,左腿跪地,右腿撑地,猛的使尽全身的力气,背负一百多斤的草背篓便站立起来了,转身留恋的看了一眼苜蓿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向村庄走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饲养室。自然有时候我也去苜蓿地里帮助父亲割草,总不免回来时稍一些苜蓿花儿,母亲便会蒸上一顿苜蓿菜疙瘩,让全家人吃个新鲜。至今仍回味着那香喷喷的苜蓿菜疙瘩的滋味,难忘怀。
现在居于城市几十年了,我对苜蓿菜的情结却愈来愈深,到市场看到苜蓿菜就买一些,体味母亲当年用苜蓿所做的各种饭菜,更回想起父母亲一生艰难依赖着黄土地生活,他(她)们默默劳作耕耘,勤俭艰苦了一辈子,以及象我父母一样的父老乡亲们,世世代代,生生不息为生存而顽强奋斗的精神,不时的受到他们那种精神的激励,使我更加有了无穷的活力,去享受着当今盛世的幸福生活。
20014年4月1日撰于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