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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的呼唤——(第二部)

作者:葛风


【第十九回】

彩排夜 男女兵兴奋难眠

劳累时 余大头旧病复发

  与南京京剧团的对口学习马上就要结束了,那演李奶奶的肖黛云也被特招了文艺兵,穿上了军装。‘三代人’、‘鸠山’还跟京剧团的化妆师学习了化妆。再有几天,宣传队就要回苏北自己的驻地,进行合练和彩排了。这天,海燕照例来看她‘哥哥’,却被于余洪水缠上。

  “齐海燕,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帮不帮忙给不给面子?”他嘻笑着说。

  “有话就说嘛!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呃,我哥哥呢?”海燕心不在焉,眼睛到处寻找。

  “你看看,我还没有开口,你就不耐烦。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告诉你!”

  “好好,你说是什么事?”

  “我想托你给我买一块表。”

  “那商店里多的是,你去买就是了非要找我干什么?”

  “你看,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我想托你买一块‘钟山’牌子的,都说这种表价廉物美,市场上很难买到,你南京熟人多,所以就想请您帮帮忙。”

  “你烧得不轻!才当了几天毛官,就想摆谱。”海燕撇着嘴说。

  “我回去要当宣传队的事务长啦,到时候你哥哥要求我呢!好吃好喝的都不给他,哼!”余洪水自鸣得意。

  “当官难当事务长,当兵难站二班岗。瞧你,小人得志!”

  “开玩笑呢,你不要当真。呃,表的事拜托您啦!”

  “哦,小菜一碟,还要去找熟人!?我问你,我哥哥呢?”

  “你哥哥昨晚连夜乘火车去上海买手风琴啦!那个‘捷克’的手风琴太旧,好多音不全。队里让他去上海买一架‘百乐’120贝司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呢。”

  “这个江芦生,有事总不跟我讲,真是!我走啦。”

  “呃——买表的事,你不要忘记啦!”

  “等消息吧。”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芦生从上海买手风琴回来,立即与大家一起回到了驻地,开始了彩排的准备。舞台灯光布景,演员服装道具,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星期六的彩排了。大家都十分清楚,师首长,师直各单位都要派代表来观摹,“这一仗一定要打好!”正像张副科长动员时说的那样。

  这一天终于来了!星期六整整一个下午,演员们个个心里特别紧张,(她)他们一边化妆一边还在嘟囔着唱腔和台词。乐队也在练着那些还不太过硬的旋律。芦生因为是配角,又兼乐队,没有领到专一的化妆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破镜子,然后到处打游击,找凡士林油彩,费了好大功夫,才总算化妆成功,正想扑粉定装,忽听江丽娜叫他——

  “呃!江芦生,你过来,让我看看——嗨!你怎么化成了红脸关公?”她转脸喊邱鹏:“邱鹏,你过来,我们帮助江芦生重新化一下!”

  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告诉芦生怎么打底彩,怎么描眉毛眼影,怎么涂鼻影嘴唇,怎么定装。好不容易完了,江丽娜像欣赏一件大作一样,把芦生赞叹不已:“嗨!真漂亮,简直是英俊小生!这样照个剧照回家,芦花要是看见,晚上一定睡不着觉!”

  “怎么睡不着觉?”邱鹏冷冷地问。

  “要得相思病嘛!”

  “你胡扯什么呀!?人家兄妹俩得什么相思病?”邱鹏生气地说。

  “你怎么啦你?说他(她)们俩事,你干嘛生气?真是莫名其妙!”江丽娜觉得邱鹏有的反常,一边‘啪啪’地在自己脸上打油彩,一边冲他翻白眼。

  “要你造什么舆论?一天到晚,什么事总不往正路上想,他江芦生与江芦花,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小孤山下方圆十来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得相思病!那成了什么?岂不让人笑话?简直胡说八道!”邱鹏越说越带劲。

  “谁不知道芦花是芦生妈收养的?”江丽娜说。

  “是收养的你也不能乱说!”

  “我偏要说!碍你什么事?”

  “哎哎!你们俩怎么啦?‘父女俩’吵什么架?有这个功夫发狠背背台词吧!”芦生从旁劝阻。

  一场嘴‘官司’才宣告结束。

  一阵紧锣密鼓,‘红灯记’的幕前曲奏响了,芦生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比上越南战场都紧张。看看周围,从战友们的脸上也看不出轻松样子。开头一切顺利,乐队与演员配合也很默契。

  轮到‘交通员’上场了,芦生从条幕后一个‘抢背’在舞台正中摔倒,他躺在那里,隐隐约约感到摔在硬硬的舞台上的背部一阵阵发疼。幸好剧本上也是要‘晕倒’,就坚持卖完‘桃木梳’,对完暗号,交出‘密电码’才下台,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回到乐队,心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但是,后面的演出却出现不少纰漏!先是‘李玉和’被门头挂掉了帽子,邱鹏迫不得已弯腰拾起,台下一阵轰笑。后又是‘李铁梅’唱‘仇恨入心要发芽’时,拽掉了辫子,江丽娜脑袋后像鸭子尾巴,灯光还照样给她聚光,台下又是一阵阵哄堂大笑!最后更是糟糕,‘游击队员’与‘鬼子兵’拿错了武器——‘游击队员’拿的是带刺刀的长抢,而‘鬼子兵’却是拿着大刀。他们在台上比划了半天,不知所措。本来是游击队员追鬼子兵下场,最后弄成分头下去,不知道谁胜谁负!这下台下没有笑声,只听得一阵阵轻轻的‘啧啧’声和叹息声!

  每当出现问题时,张副科长就到台前做深刻的检查——

  “各位首长,同志们!由于我们对革命样板戏感情不深,舞台经验不足,以致出现了上面的严重事故,有损了英雄人物的光辉形象!我代表宣传队全体演职人员向首长、向同志们做深刻的检讨!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我们保证全部接受,立即改正!下面请大家稍休息一下,我们马上重新开始!”

  断断续续,这场彩排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师首长们走了,只留下甘主任给宣传队作指示:“……总的来说还可以,工农兵占领舞台,我们今天占领了嘛!出现这样那样的小问题,没有什么了不起!从明天开始,好好总结一下,现在主要是涵接和配合问题,把出现问题的地方好好演练,好好加工。一个星期后,正式请师直各单位观看,然后到下面部队和兄弟部队巡廻演出!我相信大家一定不会让我失望,一定不会让师首长们失望!”

  甘主任的讲话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刚才还垂头丧气的演员们,霎时间来了精神。直到卸完妆,已经到下半夜一点多钟了,大家还头脑兴奋,精神不减。鲍干事吩咐把汗湿的演出服装要凉干,男兵女兵就哼哼唱唱,把服装凉在宿舍外面的水泥杆拉的铁丝上,才各自回自己的宿舍安静下来,息灯睡觉。

  芦生感觉背部疼痛,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一夜无话。哪知道天亮前,一阵叫声把大家吵醒:“快起来!快起来!下大雨啦!赶快收服装!”——是负责保管服装的演‘侯宪补’的战士在喊。几个腿脚快的战士跑出去仰脸一看,天上星光灿烂,月色如水。“没有下雨呀!”大家纷纷指责‘侯宪补’“你是在做梦吧?:”

  “不对呀?我床上都漏湿了呢!”‘侯宪补’说。

  大家纷纷跑到他床前一看,的确,他睡的下铺还在漏‘水’呢!再往上铺一看,只见那余洪水正睡得像死猪一样,那‘水’正是从他胯下淌下来的!几个人正要把余洪水拉下来,被赶过来的芦生制止住:“不要!他好长时间没犯这个尿床的毛病啦,请你们原谅他,为他保密。可能是昨晚太累,太兴奋了吧?你们看,他还在笑呢!”

  几个人都抿着嘴笑,生怕吵醒了这个‘宝贝’。只苦了那个‘侯宪补’,把余洪水尿湿的被单被褥拖到外面水池,连夜洗凉。

  第二天.芦生利用休息时间,回通信连找卫生员要了几张‘活血止痛膏’贴在背上疼痛处。又找到事务长,领取了干部服装和两个月的津贴费。

  他急忙跑到邮电局,坐在营业厅里给家里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向妈妈和芦花禀报平安,并简单说了一下提干的事。然后把津贴费全部寄回了家,心里感觉无比甜蜜和宽慰:“妈!儿子终于能向您老人家尽点孝心啦!芦花,我的好妹妹,哥哥没有让你失望,终于能减轻你的负担啦!”

  回到宣传队,当战友们看见芦生穿着四个兜兜出现时,一片哗然:“嗨!这个江芦生,什么时候提了干?也不请客!”几个人就围上去,揪着芦生。

  “对不起!我刚才把津贴费寄回家了,家里受了洪灾。请大家谅解,下次我一定,一定请客。”

  “哦,你做得好,让我们敬佩,刚才我们是开玩笑。”

  邱鹏和江丽娜过来,见芦生身穿干部服,焕然一新,就拉着他的手紧紧不放。

  “祝贺你!芦生。”邱鹏说。

  “真为你高兴!”江丽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