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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的呼唤——(第二部)

作者:葛风


【第二十七回】

费心机 常接触形影不离

套近乎 逛美景用心良苦

  巡回演出一结束,芦生就调到了南京炮校学习。第一个星期天,海燕就来了,她笑嘻嘻地对芦生说:“怎么样?你不是不要我跟着你吗?我偏要像影子一样,跟你形影不离!”

  “你怎么知道我来炮校学习?”芦生问。

  “什么事瞒得了我?告诉你,是爸爸的意思,让你有深造的机会。再说,你的腰需要好好保护,这里离汤山温泉近,你们学员有经常泡温泉的机会,对你的腰伤有好处。”

  “你们大机关的兵真稀稀拉拉!怎么一天到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呢?”芦生从宿舍里拿出脸盆,坐在门口准备搓衣服。

  “什么无头苍蝇?!我这是蜜蜂,哪里有花香就往哪里飞。拿过来吧。”海燕笑着一把夺过芦生手里脸盆,一边打肥皂一边问:“学什么专业?”

  “有线通信,载波技术。”芦生坐在旁边。

  “哦,跟我的业务对口。呃,我告诉你,载波技术主要有四点:1,发送前先监听通道是否空闲,空闲则发送,不空则退避;2,发送时边发边监听;3,若发送时监听到冲突,则停止发送;4,等待一段时间以后,再重新发送。”海燕像背诵教科书一样,“这当中最重要的是跟踪监听,哎哟,你不知道,戴着耳机坐在那里像木头人,枯燥无味!”

  “难怪,你是‘跟踪监听’的老手!为什么不‘退避’一下,让应该通过的信号畅通无阻?”芦生揶揄地问。

  “什么意思?说我是在‘跟踪监听’?你说话怎么总是带刺!?”海燕停住了手的动作。

  “还是我来吧。”芦生要接过脸盆。

  海燕摁住不给。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言。老半天,还是海燕打破沉默:“哎,芦花来电话了,不同意与邱鹏的婚事。在电话里又哭又闹,妈妈劝了好半天——在邱鹏家。”

  “唉,我妹妹真苦命.。”

  “什么苦命?跟了邱鹏,离你家里近,不正是她的想法。那邱鹏不管怎么样,不管留不留部队,最终还是城市人口,要安排工作的。真想不通,一个没有文化的人,能找到这样一个婆家,还不是掉到天堂里去了!非要哭哭啼啼跟亲生的爸爸妈妈闹别扭!听说为了下聘礼,邱鹏家找人买了很多紧俏物资——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一应俱全,花了不少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是,人心不足……”

  “你、你给我住嘴!不许这样说芦花!”芦生猛地站起身,大发脾气。

  “怎么啦?你吃了火药了?芦花是我姐姐,我是为她好,像爸爸妈妈一样是为她好,怎么就不能说?真是……”见芦生发这么大的脾气,海燕有些底气不足。

  “你以为钱就万能?能买到一个人的心?我跟你讲,以后不准再这样说我妹妹。”

  “唷唷!好像就你一个人是芦花的亲人,我、我爸我妈就不关心她,就害她?”

  “你们好像是别有用心。”芦生终于说出了内心话。

  一句话,把海燕惹毛了,她把衣服使劲往脸盆里一丢,也站起身说:“怎么说话的你?!我们,我、我爸我妈对谁别有用心啦?你从一开始就反对她与邱鹏的婚事,你才别有用心呢!难道我们同胞的姐妹,我爸爸妈妈亲生的女儿,还不如你亲?你这样阻止她的婚事,是什么用意?什么企图?”

  “我什么用意什么企图都没有,就是看不惯你们随便操纵安排一个善良女孩的一生。”见海燕大发雷霆,芦生就自己坐下,边搓衣服边说。

  “跟你讲江芦生,你要是一再反对芦花与邱鹏的事,我们一家人不说,别人也会说你,说你……”海燕欲言又止。

  “说我什么?”

  “说你存心不良,说你在家时就和芦花关系暧昧,按农村人的说法,就是不干净……”

  一听此话,芦生端起脸盆就回宿舍,把门“哐”地一声,再也不理睬门外的海燕了!

  “江芦生,你这个混蛋!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给我出来!你欺负人……”门外,海燕靠在墙上伤心流泪。

  吵闹声惊动了许多学员,他们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

  “怎么啦?”“吵架?”“是小俩口?”“呃呃!江芦生,你出来!”“你躲什么躲?!”

  芦生出来了,他一边拉着海燕走,一边回头说:“看什么看?她是我妹妹!你们少给我胡说八道!”

  “哟!看不出,他还有这么个漂亮妹妹!”

  “不像,哥哥妹妹吵什么架?不像!”

  “那女兵我好像在炮兵司令部见过,好像是一位高干的女儿。”

  “嗯!准是江芦生的未婚妻!”

  …………

  身后传来一阵阵议论声。两人一声不吭,一直走到炮校门口,芦生问:“你是乘公共汽车来的?”

  “嗯。”海燕眼泪还没有干。

  “那,你还乘公共汽车回去吧,啊?”

  “江芦生……”

  “嗯。”

  “我发现你变了,与我在越南那座孤岛上看见的那个江芦生大相径庭,像另外一个人一样。”海燕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我还是我,是你们看错人了。”现在,芦生很平静。

  “也许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姐姐芦花与你的感情那么深,因为她,我们现在变得好像很生疏了。”

  “鲁迅说过,只要是地位不相同,是不容易互相了解的。”

  “我们怎么地位不相同啦?你现在还是干部了呢,而我还是小毛兵一个!”海燕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我是说我们两家。”

  “我们两家怎么啦?我爸爸当年还是矿工呢!矿工和农民或者渔民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体力劳动者,是你自己要把自己看得低人一等。”海燕很诚恳地说。

  “那不同,你爸爸是将军,而你是将军的女儿。”

  “那——我姐姐芦花呢?她难道不是将军的女儿?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她,那么讨厌我,对我的爱视而不见!”

  芦生一时无语。

  “我知道,爱情是两厢情愿的,是强求不来的。但是,我为什么就没有爱你的权利?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拒之十万八千里?论相貌,我不比芦花差。论年纪我比芦花小,论文化,我比她高。论身份,虽然我们是同胞姐妹,但是,这个我不说你也清楚。你说,我哪一点不比她优越?”

  “也许正是你有这些优越条件的原故吧,我反而……”

  “论交往,我们俩是生死之交,是经过血与火考验的战斗友情。这种情感是任何感情都比不上的!你为什么不选择我,而恋恋不舍芦花,而且甘愿背恶名声?”说到动情处,海燕的眼睛又闪出了泪花。

  “只是,我觉得我与芦花的心贴得更近,尽管她不在我身边。”芦生仰着脸,仿佛很痛苦地紧闭双眼,他长叹了一口气,“唉,要不是这身国防绿,我会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

  “算了,你不要折磨自己,我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知道,你现在就像载波线路一样,只能让一个信号通过,我和芦花总会有一个人‘退避’的。好,我该回去了!”海燕就头也不回地去了公共汽车站。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一辆小吉普径直开到炮兵学校的宿舍区,从车上下来的又是齐海燕。她今天一身便服,脚穿皮鞋,肩背一架照相机,一改飒爽英姿的风貌,显得妖娆妩媚,阿娜多姿。她见宿舍里寂静无声,就四处寻找,终于在篮球场把正在看篮球的芦生拽到了车上。

  “芦生,我们今天不再争争吵吵好不好?今天奉爸爸妈妈之命,陪你玩遍南京的名胜古迹——这车是爸爸派的!”一上车,海燕就先发制人。“先到最远的白鹭芳洲吧。”她对驾驶员说。“中午在中山陵吃中饭!”

  “为什么先到那里?”芦生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看看春天的风景,接近一下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想,这也未尚不可。

  “白鹭芳洲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不仅仅因为它的名字让人想到芳草萋萋、白鹭起舞、恬淡隐逸、野趣天成的湿地美景,也算我为你的思乡之情作一种慰藉吧!”

  “哦,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文人墨客的雅兴,游山玩水的嗜好。恐怕是有什么目的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芦生对海燕怀有一种警惕之心。

  “去白鹭芳洲,看看像不像你们长江边的芦苇荡?”

  “我们小孤山下有一个江心洲,是我和芦花经常去的地方。”

  “呃!刚才讲了,今天只是去游春,不许谈其他事好不好?”

  那芦生的心早已飞回长江边,飞回小孤山,飞到了芦花的身边。任凭海燕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果然,那夫子庙后面的大花园游人如织,十里秦淮游船穿梭。人们在这里吹拉弹唱,练拳打牌,纵情高歌,欢声笑语。再远些,那里水面迂回曲折、亭榭相间、林茂花繁、风景幽静,又是人们闹中取静的好去所。

  游览了莫愁湖和瞻园,到了中山陵。海燕叫驾驶员在山下等,就牵着芦生往山上爬。在牌坊前,两人请游客照过像,那海燕就再也不愿意走了。她拉住芦生往一片宝塔松林里钻,说:“我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妈妈在这里捉迷藏。等一会,我躲起来,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她诡秘地说。

  果然,海燕一闪身不见了。芦生围着一棵棵宝塔松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忽然,一只手从披在地上的宝塔松树枝里伸了出来,把芦生拽进了里面。

  “咯咯咯!你看,这里面多隐蔽,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吧!”海燕铺下一张大报纸坐下,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芦生低头弓腰围着树干走了一圈——果然,这里是那些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去所——那松枝伸向树干周围,耷拉在地上,把里面掩盖得严严密密。他立即感到不自然,刚想出去,却被海燕一把拽得坐在她身边的报纸上。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真是!”

  两人就靠在树干上,肩并肩,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芦生,你还想不想你的小孤山江心洲啦?”海燕把芦生的一只手拉在自己怀里,用自己两只小手紧握住,头靠在他肩膀上,温柔地说。

  “想,太想啦!金角栏,银角栏,不如家里的柴角栏!妈妈说的一点不错!”

  芦生想把手抽回,但是,海燕不肯。

  “你不是想家,你是想家乡的人。”海燕说。

  “嗯,那当然!你要是离开家乡,看你想不想你爸爸妈妈?”芦生闭目养神。

  “芦生,都说我和芦花一模一样。你说,我和她有没有区别?”海燕说。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说真话。”

  “当然有区别,而且有根本性的区别!”

  “你就直说吧!”

  “你的手细腻柔软,她的手……”芦生忽然不说了,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她的手呢?”

  “坚硬粗糙,一手老茧!”

  “还有吗?”

  “那就是心!她的心晶莹剔透,我看得清,摸得着!”芦生把手使劲抽回,“而你,像你的名字海燕一样,心比天高,总觉得在遥远的天空,不着边际,使人难懂!”

  …………

  是晚,芦生彻夜难眠,他觉得自己应该让海燕彻底明白自己心思,作一个了断,但是又不能太伤她的自尊心,毕竟,她是芦花的妹妹。既然,她喜欢玩高雅的,就写一点东西给她看看,让她早点醒悟吧!折腾到下半夜,一首长诗竟跃然纸上——

看!那浩瀚长空的黑色精灵——海燕!
在暴风雨中搏击风云,嘻戏雷电!
她高傲地抖数着翅膀,
一身勇敢,一身智慧。
要探测高天的秘密,
要迎接海涛的艰险。
茫茫大海啊,浩浩苍穹!
敛雷电,收下她凌云之志,
伏波涛,倾听她铿锵信念——
岂恋白鹭芳洲,了却莫愁心愿!

哦!海燕,那横在征途的九百天征程,
九千里风暴,九千道雷电,
一路风波,一路艰险。
几多欢乐,几多忧愁。
稳稳飞翔!高傲的海燕啊,
汹涌的浪头会溅湿你的双眼!
切莫急躁!高傲的海燕啊,
维特的奥恼会丢失幸福的明天!
最高尚的是战士的情操,
最纯洁的是奴隶的眷恋。
在名利和地位沙滩上,
从来也筑不起友谊的大关!
为了百花盛开的春天,
时间和地域,骇浪和风烟……
将像一座熔炉,鉴别你的人格、品德和爱情!

啊!海燕,你在飞翔中可曾记住,
浮士德式的情感,
也能蒙住理智的眼睛,
我们可爱的骑士,
曾经那样热忱地进行他的远征。
呵,难测的斯芬克斯之谜,
是那样可怕,又是那样令人神往。
而爱神又总是那样告诉人们:
生活就是要在激流和漩涡中挺进,
我总是把幸福授于最勇敢的人!

啊!那浩瀚长空的黑色精灵——海燕!
击长空,将风涛掩捲,
驾狂飙,把云雾射穿。
看吧!暴风雨将一抹彩虹,
刷在湛蓝的的天边,
希望的朝阳在大海的碧波间跳闪!
我问飞翔的海燕,
你是否看到?
——芦花飘雪暖江洲,
春风来年拂瞻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