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之初的记忆之四
盖 屋
李兴业
退役之初,我和母亲及哥哥一家住在一起,六口人挤在三间小土屋里,用农村人的话说就是“连腚也掉不过来”。加上我还要准备结婚,所以退役后燃眉之急就是必须马上盖屋。然而,那个时候盖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还感觉好难为、好感动、好自励。
难为的是,手里没钱难开工。古时候,民间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与人不谋,劝人盖屋”,意思就是如果你与某人有过节,不需要与他结怨成仇,你就劝他盖屋好了,他一旦盖屋家就穷了。七十年代农家盖屋虽不止于此,但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没有钱,盖屋那确实是很难很难的事。前面说过,退役时我手里只有100块钱,到了县城买了二斤糖块、一盒丰收烟,花了两块还剩98快钱。这点儿钱,即使一分不花用来盖屋也车水杯薪难以凑效。而我哥当时干民办教师在联中教学,每月5块钱还得拿回生产队买工分;嫂子身体不好常年打针吃药,家里也拿不出多少钱给我盖屋。当时犯难时急得我多次偷偷地找个旮旯哭。好歹亲戚朋友东借西取,帮我筹备了一些盖屋的原材物料:盖屋垒基础的石头是亲戚朋友帮着去夏坡公社(现在的辉渠镇)葛家天山上打的,砖和石灰是从附近砖厂、石灰窑赊的,秫秸是库区亲戚帮的,麦草是生产队预借的,门窗是伐了自家的树让在大队木工组干活的三叔和伙计们给打制的……。就这样,好不容易把盖屋的原材物料凑的差不多,勉强开了工。
感动的是,亲朋好友齐相助。除了筹备原材物料外,盖屋的时候更是多亏亲朋好友鼎力相助。1977年,当时农村还是大集体,生产队和社员的好多事都是大队和公社驻片工作组管。当时大队领导班子好不容易批准了我的盖屋申请,余下的事全靠自己张罗。开工那天早上,除了我几个亲戚外,本生产队队长孙衍仁大哥和邻近第14生产队的队长孙忠亮四叔,一大早就带着部分劳力来帮着我盖屋。但是,驻片的工作组发现后,坚决不让生产队的劳力给我帮忙。当时社会上正刮“割资本主义尾巴”之风,老百姓干点儿啥事也不让——不让做买卖,自家鸡下的蛋也不准上街卖;不让外出打工,出去打工就是“盲流”;不让搞建设盖房子,有的户柸个屋也给趴下麦草来。我的房子大队党支部批准了,但是公社驻片工作组不让社员给帮忙。没办法,本生产队的劳力只好没吃早饭就扛着掀撅走了。好在孙忠亮四叔仗义勇为,硬是留下了他生产队的几个人坚持和我继续施工。一块儿当兵退役的战友孙希展和姐夫们也都闻讯赶来帮工,推石头,拉土,拖圾,打墙、上顶……。大家起早贪黑,加班加点,每天累的汗流浃背也舍不得歇歇。记得垒屋山尖用的大圾块(用麦草和泥拖的方泥块),一块就有二三十斤重,扔到屋山尖四五米高,一般人扔不上去。战友孙希展和我四姐夫孙建法,凭着人高力气大,一扔就是几十块,至今那个镜头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就这样,花了四五天的功夫,我的三间屋终于盖成了:长9米,宽5米,45个平方;基石以上三层砖,五层沿,中间是白石灰泥墙;屋沿三排红瓦,再往上是麦草;前后还用了木框玻璃门窗,看上去还是蛮漂亮的。只是盖屋总共花了860多块钱,几乎全是借的,好多年以后才还清债款。
自励的是,人帮我我帮人。屋盖好以后,深知盖屋的不容易,我不仅对帮我盖屋的每个人都铭记在心,千方百计回报他们;而且从那以后,亲朋好友周边邻居不管谁家盖屋或是遇到红白事,我都主动自觉地去帮着干活。特别是后来到凌河公社工交办公室工作以后,离家很近,碰到谁家盖屋、结婚和葬丧之事,我都是要么请假去帮全天,要么利用早晚、中午的空去打个援助。因为当兵时第一年在部队农场跟着干过盖房、建桥、铺水泥地的瓦工活,所以,帮着邻居盖屋时我都是抢着拿瓦刀垒砖、拿泥板泥墙。正因为这样,退役之后,我和街坊邻居的关系都搞得比较好,即使后来进了城每次回老家,乡亲们见了也依然感觉非常亲。
如今,退役之初盖屋的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我的住房也由小到大多次升级换代。这些年,在城里先后给儿女买上了楼房,老家宅基地上又新建了五间宽敞的平房。可以说,下辈子也用不着为住房问题操心了。但是,当年盖那三间小屋的辛酸与不易,却永远印记在我的心头,就像一页灰暗而厚重的书文常常在心灵深处翻阅,挥之不去,难以忘却。
2022年7月8日